“欢迎诸位来到诺瓦瑞恩第一届全体贵族暨行政协商会议。”维可神情肃穆,身着盔甲,佩剑而立。
会议在行政学院的大厅里举办,这里也是诺瓦瑞恩临时法庭的驻地。
宽阔的大厅里,两排木桌分别列在两侧,左右各十张木桌。
中间留出的空隙上摆着一座雕塑,雕塑上刻着五个人头,是罗马帝国时代的五位法学家:乌尔比安、帕比尼安、保罗、盖尤斯和莫迪斯蒂努斯。
这五位法学家在罗马历史中有着特殊的含义。
公元426年,在罗马帝国生效的《引证法》正式承认盖尤斯、保罗、乌尔比安、帕比尼安和莫迪斯蒂努斯五大法学家的解答具有法律效力。
并规定凡法律问题未经明文规定的,悉依五大法学家的解答加以解决;如他们的解答并不一致,取决于多数;人数相同时则以帕比尼安的解释为准。
这就是最早的司法解释,也代表着罗马法系从实践走向抽象的规律。
卡西奥雷斯希望今天这场会议也能诞生对诺瓦瑞恩堡行政系统和司法制度有效力的解释。
五位法学家之上,刻着马尔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的微型全身像。
正北边是主席台,上面摆着五把椅子,中间的椅子属于韦斯特道格,左边属于卡西奥雷斯,右边是维可。两侧分别坐着骑士菲利普和诺瓦瑞恩首席文书。
主席台上面拉着横幅,上面写着西塞罗的名言:“没有什么比认识到我们生来是为了正义更能让我们变崇高了,但法律并不是靠我们的意志而是依靠其本性来实施的。”
诺瓦瑞恩七个有爵位的贵族家家族和十四个大庄园主,都受到了邀请——哪怕是明眼人都看出快要完蛋的坎塔库泽家族。
坎塔库泽,安居洛斯,卡门德拉,布里尼乌斯,尼克劳斯,塔拉伊诺,速尔速。
七个家族,安居洛斯已经谈妥了,卡门德拉也达成了初步协议,布里尼乌斯家族由韦斯特道格亲自去谈,坎塔库泽和尼克劳斯,必须要清算,塔拉伊诺和速尔速,酌情考虑清算。
在卡西奥雷斯和韦斯特道格的计划里,诺瓦瑞恩留下四个贵族家族就够了,所以,塔拉伊诺和速尔速哪个家族识时务,愿意配合诺瓦瑞恩政务厅的政策,就留下哪个家族。
更直白的说法是:坎塔拉伊诺和速尔速家族,哪个更舍得割肉,就留下哪个。
在会议开始之前,韦斯特道格在隔壁的小房间里会见了布里尼乌斯的族长和家族长者们。
“你们的家族曾经很伟大,但可惜,那也只是曾经。”
韦斯特道格坐在软椅上,小圆桌的对面坐着布里尼乌斯家族的族长,阿塔纳修斯·布里尼乌斯。
“是曾经……但我们家族的传承一直没断过,殿下,那些暴发户……”阿塔纳修斯的轻蔑一览无余:“他们称不上是贵族,也不配成为帝国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单独找你谈谈,阿塔纳修斯。”韦斯特道格点了点头:“你们家族几乎没有欺诈平民的事情发生,也很少有佃农死亡的事件。”
“但,这还不够,你们可以做到更好。我知道你们内心的骄傲和荣耀,所以在灰眼睛执政期间不愿和他们合作,但现在帝国正统回来了,我坚信你们会和执政厅站在一起。”
阿塔纳修斯沉默许久,拿起了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愿意是愿意……只是殿下,我们家族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也没法接受年轻一代有任何人死亡。”
“我只希望孩子们平平安安活下去……在这乱世里。”
韦斯特道格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收起了笑容:“你是担心家族里的孩子被派上战场吗?”
“战场上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殿下,我并不担心这一点。”阿塔纳修斯有些犹豫:“我在担心更长远的事情。”
“更长远?那我倒是想听听你的忧虑,阿塔纳修斯。”
片刻的宁静之后,长者沧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殿下,您没法永远保持不败,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吧。”
韦斯特道格点了点头。
“我当然很清楚,而且说实话,我也没有犯错误的资格,小小的失误就能让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成为泡影。”
阿塔纳修斯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那么,您失败之后,帝国是否还会和您处于同一立场呢?或者说,当您和君堡分道扬镳之后,您还会站在帝国的旗帜下吗?”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韦斯特道格眯起了双眼:“很现实的问题,但我想先反问你一句,究竟谁能代表帝国?”
“帝国,究竟是君士坦丁堡,还是布拉赫奈里面的诸位紫袍者,还是陛下?”
韦斯特道格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他知道,布里尼乌斯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简单来说,他们已经不信任君堡和君堡里的达官贵人了。
所以才会担心韦斯特道格作为皇室宗亲,立场站在君堡那边。
韦斯特道格索性说清楚了,遮遮掩掩会产生误会和怀疑。
“我个人认为,无数自由的的罗马公民们,才能代表帝国。但现在,只有阿卡迪亚想做到这一点,你明白吗?”
阿塔纳修斯有些惊讶,但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那么,我没有任何疑惑了,殿下,请您接受布里尼乌斯家族的效忠。”
老者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缓缓半跪下去。
韦斯特道格也站了起来:“为了罗马,阿塔纳修斯。”
另一边的卡西奥雷斯在和文书交流谈判的最后细节。
“谈判是一门艺术,这门艺术没有规则。”
“没有规则?”文书有些不解:“可是,我们和这群贵族们谈判不就是为了制定规则吗?”
卡西奥雷斯伸展着自己的双臂,让疲惫稍稍缓解。
“在规则诞生之前,我们谈判的方法就是没有规则。”
“额……先生您能否说明白一些?”
“我们谈判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追求的是什么?”
“是……土地。”
“准确来说,是利益。谈判可能是获得利益最有效率的手段。在谈判桌上,没有理由放弃我们的核心利益去追求一些蝇头小利。”
“所以要优先确保我们的核心目标。换句话说,谈判过程中的所有细节纠葛,甚至辱骂,你都无须在意,只需盯准核心目标。”
“是这样啊……但是贵族们会胡搅蛮缠,撒泼打滚来干扰会议的进程,先生,您要知道,这群人只是合法的匪徒而已,脱下贵族的衣服,他们可能连匪徒都不如。”
“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盯准核心目标。在谈判桌上,他们必然会使各种谋略,包括用恶劣的手段让我们情绪失控,然后在这种情况下再趁虚而入。但利益比立场重要。很多时候,谈判者拿到桌面上激怒你的东西,只不过是表面手段,利益才是背后的最终目标。因此其他东西都可以放弃,甚至我们的态度也可以改变。”
“那如果他们在核心利益上不让步呢?”文书继续问。
“那我们要用好“有限授权”这一武器。
“有限授权?”
“有限授权,就是在谈判中给我们自己留后路。假设谈判谈到最后说,今天达成了这个协议,但在真正生效之前,我们还要经过批准。但谁来批准呢?我们最好甩锅给不是能够轻易找到的人,甚至可以甩给不具体的人,比如委员会,政务厅之类的。在谈判之后,先启用临时行政命令,干完我们想干的事情。用对贵族有利的谈判的结果拖住他们,在谈判协议生效前他们就会完蛋。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下才会考虑的路线。”
文书想了想:“我们还有军团,先生,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安排军团在谈判地点附近巡逻,震慑他们,一旦情况有变,马上进场控制住那些不听话的贵族。”
卡西奥雷斯摇了摇头:“最好不要这样做,如果真走到了这一步,那么那些偏向于我们的贵族家族也会产生芥蒂,在后续工作里,这一点很不利。”
“你应该知道殿下的目标可不止是诺瓦瑞恩一个地方,快速整合麦西尼亚地区才是短期内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说,我们在诺瓦瑞恩待的事情可能很短,就要去新的前线,这种情况下,我们最先要保证的就是稳定。”
文书摇了摇头:“如果这些反对我们的贵族不想要稳定呢?我刚才也给您说了,他们就是合法欺压村民的匪徒罢了,完全没有荣誉感,也不会顾大局。”
“你放心好了,今天的会议上就让他们彻底消失。”卡西奥雷斯拍了拍文书的肩膀:“这些假设都建立在超过他们水平的意外上,但实际上,他们应该压根就没法反抗就会被碾碎。”
“或者说,使他们自己碾碎自己,我们只是轻轻推了他们一把而已。”
“先生您的意思是?”
“没人喜欢被谋杀,当然,坎塔库泽那个倒霉的老族长应该已经死了,这个消息要好好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