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傅坚持要废掉赵构,策立赵旉。太后表示就算是承平之时,以一个妇人和幼子也难以执政,更何况当时正值与金国的战争。苗傅等则软硬兼施,先是说如果太后不从,他们要当场解衣就戮。后来又威胁三军可能生变,并要在场的宰相朱胜非表达意见。
太后也对朱胜非道:“今日正须大臣果断决定,相公为什么一句话不说?”朱胜非急忙退回,对赵构说道:“苗傅等心腹中有一个王钧甫,刚才对臣说:‘二将忠心有余,学识不足,’臣请陛下,将来再打算,目下不如暂且禅位。”赵构于是提笔作诏,禅位皇子赵旉,请太后训政。朱胜非奉诏出宣,上奏太后说道:“皇上已经同意了叛军的条件,请太后下诏。”太后仍不愿意,苗傅等则更加仓狂,胁迫太后赶紧决定,言语更加不客气。
赵构知道事已无法挽回,只好同意禅让君位。朱胜非在一旁哭泣,说自己身为宰相应下楼大骂叛军,以死谢罪。赵构退却左右说道:“且看事情如何发展,如果失败再死也不迟”。于是命令朱胜非向苗傅宣布让位的条件,一是要像对禅位的赵佶一样对待让位的赵构,供奉需丰厚;二是让位之后,事情要听太后及即位的幼君处置;三是下诏完毕后,就和部队回到营区;四是约束军士,不可抢掠纵火、骚扰百姓。
苗傅答应了,赵构随即下诏逊位,令兵部侍郎李邴起草诏书道:“自即位以来,强敌欺凌都是因为自己而来,不忍生灵涂炭,宣布退位,希望敌国能休兵和好。”赵构派朱胜非下城宣读诏书。宣诏完毕,叛军退去,喧闹于市集,并大叫“天下太平了!”杭州知州害怕叛军乘势屠杀百姓,出城慰抚。
当天赵构前往显忠寺,次日皇子赵旉即位,太后垂帘听政,大赦天下。尊逊位的赵构为“睿圣仁孝皇帝”,将显忠寺改名为睿圣宫,只留宦官十五人,其余都编遣解散。加苗傅为武当军节度使,刘正彦为武成军节度使。苗傅等还派人前往探查,担心赵构多留内侍。苗傅和刘正彦当政后,想改元及迁都金陵。太后和朱胜非担心如果两件事都不答应,会惹恼苗傅,只好答应改年号为明受。却以金陵靠近江北,难以防御金兵为由婉拒迁都。
朱胜非知道苗、刘见识短浅、不难对付,便周旋于叛军和太后之间。他迷惑苗傅,使自己取得了单独面见太后的权利,又企图策反苗傅手下王世修、王钧甫等。苗傅掌权不久,贬宦官曾择、蓝圭到岭南,并派杀手在半路上追而斩杀曾择。又企图以所部士兵代替禁军守卫睿圣宫,甚至想邀赵构游览南方,都被朱胜非设法阻止。
几天后,张浚接到苗傅等所传檄文,于是召守臣汤东野,以及提刑赵哲,共谋讨逆。恰巧张俊带着所部八千人,到平江会见张浚。张浚和他说起朝廷大事,泪流满面。张俊答道:“现在有旨意,令我赶
赴秦凤,只准率领三百人。剩余的部众分给其他的将领,估计这是叛贼忌惮我,伪造此诏。所以特来此,和公商议。”
张浚即答道:“正如你说的,我等已经准备兴兵问罪了。”张俊拜泣道:“这是目前要计,但也须由公使用计谋,以免惊动圣驾。”张浚一再点头。正商议之间,忽然由江宁传来一书函,由张浚打开来看,却是吕颐浩来问消息,还说道:“禅位一事,有叛臣胁迫,应共图入讨。”这一书信,正中张浚心坎,随即作书回复,约定共同起兵。
张浚当即在平江起兵,约刘光世和吕颐浩率兵到此会合。同时他派冯轓到杭州,劝说苗、刘让赵构复位,迷惑叛军,还派遣从杭州逃出来的保义郎甄援到刘光世军中传达起兵的消息。
这时韩世忠从盐城出海道,将去行宫。他刚到常熟,张俊就听说了,大喜说道:“韩世忠到来,大事可成了。”当下转告张浚,招来韩世忠。韩世忠得到张浚书信,用酒泼地,慨然说道:“我与二贼势不两立、不共戴天。”随即疾奔平江,入见张浚,哭泣着说道:“今日举义,世忠愿与诸公共当此任,请公不要疑虑!”张浚也流泪说道:“得两位力任艰难,自可无患。”于是他犒劳张俊、韩世忠两军,晓以大义,众人都很感愤。韩世忠因而辞别张浚,率兵先行。张浚对韩世忠说道:“投鼠忌器,此行不可过急,急则容易生变。你应该直奔秀州,占据粮道,静候各军到齐,方可一起行进。”韩世忠受命而去。
韩世忠到了秀州,于是称病不进,只是在暗中大修战具。苗傅等人听说韩世忠南下,非常疑惧,想扣押韩世忠妻子为人质。朱胜非连忙对苗傅道:“韩世忠逗留在秀州,看来是首鼠两端。如果扣押了他的妻儿,恐怕激成变故。为今日之计,不如令他妻子去迎接韩世忠,好言安慰。如果韩世忠能为公所用,平江诸人,都无能为力了。”苗傅大喜道:“相公所言甚是。”当即禀告太后,封韩世忠妻梁红玉为安国夫人,令她去迎接韩世忠。
梁红玉本来是京口青楼女子,很有胆力,能挽弓射箭,还精通文墨。平素见少年子弟,大多白眼相待。韩世忠在延安入伍,南征方腊回到京口,与梁红玉相见。梁红玉知道他不是常人,殷勤款待。两人谈及战技,好像是卓文君逢司马相如,红拂女遇李药师。梁红玉曾经梦见黑虎,和她同卧,惊醒之后,很自惊异。等见到了韩世忠,觉得与梦兆相应。
因为韩世忠还没有妻室,梁红玉当即以身相许。韩世忠也喜得佳偶,与她联姻。不久,梁红玉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韩彦直。赵构即位,召韩世忠为左军统制。韩世忠于是带着妻儿,宿卫赵构。接着韩世忠被外派去御寇,留下妻子居在南京。赵构逃到扬州,奔再逃杭州。梁红玉母子,自然随行。
梁红玉受了安国夫人的封
诰,又奉命去迎接韩世忠。梁红玉巴不得如此,于是匆匆进入宫中,谢过太后,回家带着儿子,上马疾奔出城。连夜赶到了秀州,韩世忠一见,大喜道:“天赐我成功,令妻儿重聚,我更好能安心讨逆了。”不久有诏促他回去,年号写着明受二字。韩世忠怒道:“我知有建炎,不知有明受。”于是将来诏撕毁,把来使斩首。随即通报张浚,准备进兵。
再说冯轓回到平江之后,张浚再派他到杭州和苗、刘等声明大义。苗傅得到书信,又怒又惧,于是遣派遣弟弟苗竬率重兵,扼守临平,并升任张俊和韩世忠为节度使,唯独贬张浚为黄州团练副使,安置郴州。张浚等人都不受命,草起讨逆檄文,传达远近。吕颐浩、刘光世也相继来汇合,于是以韩世忠为前军,张俊为辅,刘光世为游击,张浚自己与吕颐浩总领中军,浩浩荡荡,由平江出发。途中接到太后的手诏,命睿圣皇帝处分兵马重事,张浚同知枢密院事,李邴、郑彀并同签书枢密院事。各军听说,更加踊跃,陆续南下。
这时苗傅才惊觉自己已遭到讨伐,于是又派马柔吉率赤心军以及王渊的旧部去抵挡勤王军。冯轓入城,和苗傅商议。苗傅要拘留他。张浚得知,便伪造了一封书信给冯轓。内容是表述苗、刘忠于朝廷的,且故意被苗傅拦下。苗傅看了张浚给冯轓的信后,信以为真,便放了冯轓。
苗、刘得知各军逼近,惊慌失措。朱胜非暗地窃笑道:“两凶真无能力。”苗、刘情急,只好与朱胜非商议。朱胜非说道:“为二公打算,应该迅速反正。否则各军到来,同请复辟,你们将置身何地?”苗傅、刘正彦想了多时,无可奈何,不得已听从了朱胜非说意见,召来李邴、张守等,写百官奏章,以及太后诏书,仍然请赵构复位。
苗傅等率领百官朝睿圣宫,赵构漫言抚慰,苗、刘用手加额说道:“圣天子度量,原不可及。”次日,太后下诏还政,朱胜非等迎赵构回行宫,御前殿,朝见百官。太后垂帘而坐,下诏恢复建炎年号,以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刘正彦为副,进张浚知枢密院事。又过了四日,太后撤帘,诏令张浚、吕颐浩入朝。
苗、刘二人要求赵构赐予免死的铁券,免于追究他们政变的责任。赵构知道两人学识不丰,在铁券上写着“除大逆外,余皆不论”。苗、刘不察,以为安全了。当天,勤王军到达叛军驻扎的临平,先锋大将率军力战,大破叛军苗翊与马柔吉所部,挺进北关。苗、刘二人率精锐两千人,拿着赵构所敕赐铁券逃出杭州。同时命令手下纵火,但天降大雨,火不能起。
勤王军刘光世、张浚、韩世忠、张俊、吕颐浩等入城,赵构握住韩世忠的手痛哭,请求他除掉私通叛军、看守宫门的吴湛。韩世忠随即上前,装作要和吴湛谈话,折断了他的中指将他逮捕,接着奉诏把他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