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此时已经有八十一岁了,司马光又与吕公著召程颐为秘书郎。程颐入京,任崇政殿说书,奉命修定学制。于是诏举经明行修的士子,于是设立了十条科举士法:一,行义纯固,可作师表。二,节操方正,可备献纳。三,智勇过人,可备将相。四,公正聪明,可备监司。五,经术精通,可备讲读。六,学问该博,可备顾问。七,文章典丽,可备著述。八,善听狱讼,尽公得实。九,善治财赋,公私俱便。十练习法令,能断清谳。这十科条例,都是由司马光拟定,请旨颁令。
司马光见高太后对他言听计从,因此干劲十足,无论大小政务,都亲自裁决。司马光还上书皇帝,认为王安石当政的时候,夺取的西夏土地不能要,要全部还给西夏,如此才能让西北边疆和平。并恢复此前已废除多年的给予西夏岁币“赏赐”,用钱来换取西夏的称臣。
司马光认为是“夏国主李秉常被臣下所囚,所以才向宋朝求救,朝廷兴兵讨伐是给李秉常帮忙。可是当时主持新政的王安石等人,却顺手将人家的土地给占领了,还将这些当成是自己的功劳,这些人实在无耻,所以这些地方得归还给西夏,以彰显宋朝的大国风范。
司马光还举例说明,以前赵佗自称南越武帝,倔强岭南,汉文帝即位,赦其大罪,遣单使往谕之,佗稽首请服,累世为臣。司马光此举,纯粹是想因为这些地方是王安石手中打下来的,因此要把王安石的业绩抹掉。
司马光又说这些地方不能种地,又不好防守,安排兵马在这些地方守卫,就是浪费粮食,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司马光认为“中国得之虽无利,敌人失之为害颇多”,与其让西夏老惦记着这些地方,不如我们主动把这几块破地方归还给他们,“如此则西夏忽被德音,出于意外,虽禽兽木石,也将感动,况其人类,岂得不鼓舞抃蹈,世世臣服者乎”。
司马光的建议在朝廷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大多数朝臣都反对司马光的行为。原本司马光是想把兰州和熙州全部送给西夏,但是在朝廷内外的压力下,司马光只让了一步,将米脂、浮图、葭芦、安疆四寨送给了西夏。
司马光做完了这件主动割让领土给西夏的大事之后,就呜呼哀哉了。司马光一生其实只做了三件大事,一是写了一本《资治通鉴》,二是废掉了王安石的新法,三是主动割地给西夏。后来哲宗亲政,对已死了的司马光夺谥毁碑。
司马光死后,吕公著独自执掌大权,一切升降官员,依然按照司马如光的做法,升吕大防为中书侍郎、刘挚为尚书右丞,苏轼为翰林学士。苏轼由于是新法的反对者,于是奉召进京。不到十个月,苏轼便升迁为清要、侍读。
一夜,苏轼在宫中值班,由中旨召见于便殿。高太后问苏轼道:“你前年当什么官?”苏轼答道:“常州团练副使。”高太后又道:“现在当什么
官?”苏轼答道:“待罪翰林学士。”高太后便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能突然升任此官吗?”苏轼对道:是因为太皇太后,以及皇帝陛下的垂青。”
高太后道:“并不是这个缘故。”苏轼又道:“莫非是由大臣举荐的?”高太后又摇了摇头。苏轼惊愕地说道:“臣虽无状,不敢由其他的途径升职。”高太后这才说道:“这是先帝的遗意。先帝每次读了你的文章,必称奇才奇才,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用你。”苏轼听了,不禁感激涕零,放声大哭。
高太后也陪着哭泣,哲宗见他们对哭,也忍不住呜咽起来。还有左右内侍见状,也只得装模作样掉眼泪。高太后见状,觉得演得差不多了,就对苏轼道:“这不是临朝时候,君臣不拘礼节,卿且在旁坐下,我要询问一切。”说完,命内侍移过锦墩,令苏轼落座,苏轼谢恩坐下。高太后随口问了几句,无非是国家政要。
苏轼随问随答,极力迎合高太后的心意。高太后果然大喜,特赐茶给饮。苏轼饮毕,高太后又对内侍道:“可撤御前金莲烛,送学士归院。”一面说,一面和哲宗入内。苏轼对着虚座前装模作样,拜跪了一番,由两个内侍捧着烛火送他出宫,由殿至院。
苏轼因此感恩戴德,经常借言语文章,讽刺规劝时政。卫尉丞毕仲游写信告诫苏轼道:“你不是谏官,官职也不是御史,却喜欢论人的长短,恐怕是抱着石头去救落水的人,不仅无用,反而有害。”苏轼却不能听从。
当时程颐侍讲经筵,毅然自重,曾经说:“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因此入殿进讲,色端貌庄。苏轼却说他不近人情,经常和他过不去。司马光病死的时候,刚好百官有庆贺之礼,事完后,想去吊丧。程颐认为不可,还引用《鲁论》为解,说道:“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又说:“哭乃不歌,未尝云歌即不哭。”
苏轼在旁冷笑道:“这大约是枉死市的叔孙通,新作是礼呢。”程颐闻言,非常介意。苏轼发策试馆职问题有:“今朝廷欲师仁宗之忠厚,惧百官有司,不称其职,而或至于偷。欲法仁宗之励精,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而流入于刻。”右司谏贾易、右正言朱光庭都是程颐门人,于是借题生事,弹劾苏轼谤讪先帝。
苏轼因此乞求外调,侍御史吕陶上言道:“台谏当秉至公,不应假借事权,以报私隙。”左司谏王觌也上奏道:“苏轼所拟之题,不过略失轻重,关系还小如果一定要吹毛求疵,酿成门户,恐党派一分,朝无宁日,这是国家大患,不可不防。”范纯仁也说苏轼无罪。高太后于是临朝宣谕道:“详览苏轼文意,是指今日的百官有司,监司守令,并非讥讽祖宗,不得为罪。”有高太后撑腰,苏轼依然如故。
不久,哲宗病得病,不能视朝。程颐去问吕公著道:“圣上不临朝,太皇太后不应该独坐。且主子有疾,宰辅难道不知吗?”次日,吕
公著入朝,即问皇帝的病情。高太后回答无妨。因为此事,廷臣于是责怪程颐多话。御史中丞胡宗愈,给事中顾临,接连上章弹劾程颐,不应该让他直经筵。
谏议大夫孔文仲,也弹劾程颐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份,讨好贵臣,勾结台谏,睚眦必报,沽名营私,应放还田里,以示惩罚。高太后于是罢免程颐,让他出管勾西京国子监。从此以后,朝廷里面各分党帜,相互寻仇攻击。
程颐的门下,有贾易、朱光庭等,号为洛党。苏轼这边,有吕陶等人,号为蜀党。还有刘挚、梁焘、王岩叟、刘安世等,与洛、蜀又不相同,别号朔党,交结了很多人。三党因意气之争,于是成了嫌怨。
文彦博多次乞求退休,高太后命他十日赴都堂一次,商议大事。吕公著也因为年老乞求休息。高太后于是拜他为司空,同平章军国事,授吕大防、范纯仁为左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孙固、刘挚为门下中书侍郎,王存、胡宗愈为尚书左右丞,赵瞻签书枢密院事。吕大防朴直无党,范纯仁务从宽大,也不愿立党。
右司谏贾易,因为程颐被外谪,心怀不平,又弹劾吕陶依附苏轼,言语冒犯了文彦博、范纯仁。高太后想惩罚贾易胡乱说话,吕公著替他缓解,只是出知怀州。胡宗愈曾经写了君子无党论上奏,右司谏王觌于是上书说胡宗愈不应执政。
高太后勃然大怒道:“文彦博、吕公著也说王觌不合。”范纯仁辩论道:“朝臣本无党,不过善恶邪正,各以类分。文彦博、吕公著,都是历朝旧人,岂可雷同罔上?从前先臣范仲淹,与韩琦、富弼,同执政柄,各举所知,当时就有流言蜚语,指他们是为朋党,因此三人相继外调,有一网打尽的传言。此事未远,幸陛下鉴察!”
他又录写了欧阳修的朋党论,呈了上去。高太后却不解气,贬王觌知润州。门下侍郎韩维,也被人进谗言,出知邓州。高太后又想召用范镇,遣使去召征。范镇都已经八十岁了,不想再担任官职,他的从孙范祖禹,也从旁劝止,因此固辞不受。高太后无奈,下诏授他银紫光禄大夫,封蜀郡公。元祐三年,他病死家中。范镇字景仁,成都人,与司马光齐名。死后,被追赠金紫光禄大夫,谥忠文。
次年二月,司空吕公著一命呜呼。高太后召见辅臣,痛哭流涕道:“国家不幸,司马相公先死了,吕司空又归西了,怎么办呢?”说完,就带着皇帝去祭奠,赠为太师,封申国公,予谥正献。范祖禹曾娶吕公著的女儿,所以吕公著在朝,始终避嫌。范祖禹曾经跟着司马光修《资治通鉴》,在洛十五年,不事进取。
富弼退休之后,住在洛阳,闭门谢客。但是只要是范祖禹去拜见,富弼无不接见。神宗末年,富弼病重,曾嘱咐范祖禹代上遗表,大力攻击王安石,说王安石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