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说道:“陛下认为臣的奏言是对的,也不必如此匆忙办理。女子既然已经进了宫,还是过一段时间,再打发她们走为妥。”赵祯说道:“朕虽为帝王,但也和平民一样重感情。将她们留久了,会因情深而不忍送她们走的。”
赵祯生性恭俭,百司奏请扩大苑林,赵祯道:“吾奉先帝苑囿,好以为太大了,何必再扩大?”赵祯对人仁慈宽厚,对自己的要求却很严格。有一次,赵祯散步时,不时回头看,随从们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赵祯回宫后,着急的对嫔妃说道:“朕渴了,快倒水来。”嫔妃觉得奇怪,问道:“陛下为什么不让随从伺候饮水,而忍着口渴。”赵祯说道:“朕屡屡回头,没有看见他们准备水壶,如果朕问了的话,肯定有人要被处罚,所以就忍着口渴回来再喝。”
有一次,官员献上蛤蜊。赵桢问从哪里弄来的,臣下答说从远道运来。又问要多少钱,答说共二十八枚。赵桢说道:“我常常告诫你们要节省,现在吃几枚蛤蜊就得花费这样躲钱,朕吃不下!”他就没有吃。还有一次,赵祯早晨醒来对近侍说道:“昨天晚上朕肚子饿得很,睡不着想吃烧羊。”近侍问道:“陛下为何不降旨命人去采办?”赵祯说道:“朕如果一开口,下面就因为这是朕的命令,大肆扰民,所以还是不开口的好。”
一天,赵祯处理事务到深夜,又累又饿,很想吃碗羊肉热汤,但他忍着饥饿没说出来,第二天,皇后知道,就劝他道:“陛下日夜操劳,千万要保重身体。想吃羊肉汤,吩咐御厨就好了,怎能忍饥使陛下龙体受亏?”他对皇后说道:“宫中一时随便索取,会让外边看成惯例。朕昨夜如果吃了羊肉汤,御厨就会夜夜宰杀。一年下来要数百只,形成定例,日后宰杀之数不堪计算。为朕一碗饮食,创此恶例,又伤生害物,于心不忍,因此朕宁愿忍一时之饿。”
赵祯去世前不久,中书门下、枢密院曾在福宁殿的西合奏事,看见赵祯所用的床帐、垫具都质朴灰暗,许久没有更换。赵祯看着宰相韩琦等说道:“朕居于宫中,自己日常生活的享用正是如此。这也是百姓的膏血,可以随便浪费吗!”
赵祯一次用餐,突然吃到了一粒沙子,牙齿一阵剧痛。他赶紧吐出来,还不忘对陪侍宫女说到:“千万别声张我吃到了沙子,这可是死罪。”对待下人的过失,赵祯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难受,而是下人因此而可能带来的罪责,可见他的确很仁慈。
苏辙参加进士考试,在试卷里写道:“我在路上听人说,在宫中美女数以千计,终日里歌舞饮酒,纸醉金迷。皇上不关心老百姓的疾苦,也不跟大臣商量治国安邦的大计。”考官们认为苏辙无中生有、恶意诽谤,赵祯却说道:“朕设立科举考试,本来就是要欢迎敢言之士。苏辙一个小官,敢于如此直言,应该特与功名。”
赵祯遇到疑难案件,尽量从轻发落,即使对“煸动造反”的,也能区别对待,分清是真要造反,还是发牢骚。四川有个读书人,献诗给成都太守,主张“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成都太守认为这是明目张胆地煽动造反,把他缚送京城。
按照历朝历代的律条,此人应予以严惩,赵祯却说道:“这是老秀才急于要做官,写一首诗泄泄愤,怎能治罪?不如给他个官。”就授其为司户参军。容苏辙的事,或许有人能做到,但容四川秀才的事,恐怕没几人能做到。
赵祯死后,皇后曹氏命将宫门的钥匙,全部收到自己身旁。等到天明,她命内侍召皇子入宫,又召集韩琦、欧阳修等人,商议皇子即位的事宜。皇子赵曙哭完,就要退出。曹后说道:“皇帝遗诏,令皇子继位。皇子应继承遗志,不得有违!”赵曙脸色大变,说道:“曙不敢当。”
韩琦连忙挽留,说道:“继承先志,是为大孝,圣母的话不可不听!”赵曙这才遵命即帝位,到东楹会见百官。赵曙想依照古制,守孝三年,命韩琦暂时摄政。韩琦却上奏说古今不同,不应遵行。赵曙于是尊曹皇后为皇太后,请太后一同处分军国重事。
曹太后因此在东门小殿垂帘,宰辅等逐日上奏,由曹太后援经据史、处决事件,遇有疑难的事情,她经常对辅臣们说道:“公等商议妥当,应该如何处置,便可自行解决。”自此韩琦等悉心赞议,太后没有不听从都。他们对待对待曹氏的亲戚,以及宫中内侍,丝毫不肯假以颜色,内外为之肃然。
不久,赵曙立高氏为皇后。她系故侍中高琼的曾孙女,母亲曹氏是曹太后胞姊,幼年养育在宫中。长大出宫后,就成了赵曙的王妃,封京兆郡君,至次被册封为皇后,与曹太后如母女一般,当然爱敬有加。曹太后非常敬重富弼的名望,召他进京担任枢密使。
赵曙有段时间身体不好,以致举措失常。左右有所陈请,动辄遭他怒骂,甚至加以杖打。内侍等受虐之后,感到不平,于是告诉了内都知任守忠。任守忠当初被赵祯黜逐,后来又被召回,任内都知。赵祯想立赵曙,任守忠怕赵曙明察秋毫,于是想立一个庸弱之人,以便他谋攫大权。因为没有得逞,未免失望。
刚好内侍等向他述说皇帝的不是,他于是想乘机设法,离间两宫的关系。于是任守忠等人日夜在曹太后面前说赵曙的坏话,惹得曹太后和赵曙都动疑起来。接着两人由疑生怨,由怨成隙,好好的继母和继子,几乎变成仇敌。知谏院吕诲得知,急忙上书两宫,说明大义,言辞非常恳切,说了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但是没有效果。
一日,韩琦、欧阳修在曹太后帘前上奏事情,操太后呜咽涕泣,叙说赵曙的不是。韩琦道:“皇上身体不好,因此失常,痊愈以后,必不会如此
。您侍候先帝这么多年,天下谁不知道您是一个又贤德、又宽厚、又仁慈、又通达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和儿子过不去呢?他是个病人,您不至于和他一般见识吧。难道您希望别人象议论天下其他继母那样去议论您吗?”曹太后还是流泪不止。
欧阳修又上奏道:“太后的仁德,天下共仰。从前温成皇后得宠,太后还能处之泰然。如今母子相关,为什么不能相容?”曹太后闻言,这才收泪。欧阳修又说道:“先帝在位日久,德泽在人,所以一旦驾崩,天下奉戴太子,无人敢有异议。太后原本贤明,究竟是一个妇人,臣等五、六人,都是一介书生。如果不是先帝遗命,哪个肯来服从?”
曹太后沉吟不答,韩琦竟然朗声说道:“臣等在外面,皇上如果调护有失,太后不得逃避责任。”听了这几句话,曹太后不得不开口,矍然说道:“这话从哪里说来?我心更愁得紧了。”韩琦与欧阳修都叩头说道:“太后仁慈,臣等素来钦佩,所望你能全始全终。”说完,叩头告退。内侍等人听了,不禁瞠目咋舌,阴谋这才稍微减少。
过了数日,韩琦独入内廷,向赵曙问安。赵曙略微硕了几句话后,便道:“太后对朕,未免寡恩。”韩琦遽对道:“自古以来,天下贤明的君主不计其数,人们为什么唯独称颂舜为大孝子?难道其他人都不孝顺?当然不是。父母慈爱,而子女孝顺是很平常的事情。如果父母做的不好,而子女依然孝敬有加,那才值得称道。过去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您还不清楚?您只管尽您作人子的孝心,相信太后一定不会亏待了您。”
在大家的劝解下,两宫矛盾得以逐步缓和。不久,赵曙病愈,命侍臣讲读。翰林侍讲学士刘敞,选读《史记》,读到尧授舜天下的事,就拱手讲解道:“舜帝起自贫微,尧帝还是禅授大位给他,天下归心,万民悦服,这非由舜帝有什么特别之术,只是因为他孝亲友弟,仁德播于远近,所以众人讴歌朝觐,不召自来。”
赵曙悚然道:“朕知道了。”于是去问太后起居,自说当时得病昏乱,以致得罪了太后,伏请宽宥等花。曹太后也欣慰道:“病时有小过,不足为罪,此后要善自调护,不至于身体违和。我喜慰无穷,还有什么计较?何况皇儿四岁入宫,我日夜照顾,抚养你成人,正为今日,难道还有异心吗?”
赵曙流泪拜道:“圣母的隆恩,如天之高,儿若再忤逆慈命,是无法为人,又怎能治国?”曹太后也不禁落泪,亲自扶起赵曙,说道:“国事有大臣辅弼,我一跟妇人,不得已暂时听政。所有要务,仍凭宰相取决,我始终不敢臆断。待皇儿身体复原,我即应归政,不要以为我喜欢垂帘听政。”赵曙说道:“母后多一日训政,儿就多得一日受教,请母后不要急于撤帘!”曹太后说道:“我自有主意。”赵曙这才告退。自此母子欢好如初,嫌疑尽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