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无路,脚下即路。
轻竹亭机缘巧合结识了黄河龙宫。
龙族作为万兽之长,受命守护天蚕,本与水仙馆互为成辅。
千百年相安无事,谁知到了玉玲珑这一代,竟反目交恶。
“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轻竹亭心想就算玉玲珑放弃仙籍,不必讨好仙神灵兽,可也不至于无缘无故,要得罪龙族啊。
“你那个师傅,骄横狂傲,野心勃勃。她是看黄河龙宫蒙难,她骨子里的御龙氏血统便要出来作怪了。”
“御龙氏?”轻竹亭十分好奇。
“难怪你被革了仙籍,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龙女心想,天庭总是苛待神兽,喜欢招揽人族,可是人贪婪迂腐,不学无术。这些人上天司掌神位,难怪天下总是大乱。
“这要从上古时说起,你可知道舜帝?”龙女轻蔑问道。
轻竹亭心有不悦:“尧舜圣贤,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哦,那飂国的国君叔安,你一定也知晓了?”龙女下颏微翘,轻蔑更甚。
轻竹亭心想,我即不知御龙氏,问了人家,自当虚心求教。这会儿若因自己孤陋寡闻而羞恼争执,那才是笑话!
“在下不知,请公主赐教。”随即便平心静气。
龙女见轻竹亭转盛谦和,也暗赞他襟怀雅量。
龙女说道:“叔安的后代有个叫董父的,侍奉舜帝养龙,舜帝封他为豢龙氏。后来夏帝孔甲顺从天命,上天赐他四条龙,孔甲不会养龙,又找不到豢龙氏的后人,就找到了一个曾经跟豢龙氏的后人学过养龙的人,这人名叫刘累。孔甲封他为御龙氏,并把豕韦后人的封地赐给了刘累。可是刘累学艺不精,一只雌龙死了。他害怕,就逃到了鲁县。你那师傅玉玲珑,便出身鲁县。”
轻竹亭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龙女头上的角,心说原来还是只宠物。
他突然有种奇异的想法,想摸摸她那龙角,不知会是什么触感?
龙女抬眼远望,并未留意他是什么神情。
龙女继续说到:“龙毕竟生活在水里,所以归水正司管。水正是五行官职,木正叫句芒、火正叫祝融、金正叫蓐收、水正叫玄冥,土正叫后土,他们后来都位列上公,上祀贵神去了。而龙族亦归属天庭,和人再无从属勾连。”
“可是这个玉玲珑,总倚仗她是御龙氏的后人,多番挑衅。哼,就凭她?她的祖宗就没那个本事,何况是她。若非天蚕关系苍生,我哥哥才不会呆在云台山,受她的奚落。”
轻竹亭真替玉玲珑忏愧不已,她口口声声心系天下,可是真正守护天蚕却是蒙难的黄河龙宫。她不能好好辅助,还要生事萧墙,真是……。
“轻竹亭代水仙馆向公主赔罪。”说罢深施一礼。
“与你有何相干。你连自己革了仙籍都不知道。怎么能怪你呢?”龙女对这个轻竹亭颇为欣赏,也暗自庆幸,刚才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伤了他。
“有没有仙籍,在下倒无所谓。”轻竹亭微笑说道。
“哦?”龙女诧异。
“公主与龙王,太子为天下竭尽心力,不也遭天庭责难。可知这天庭不是什么清净的地方。轻竹亭胸无大志,无才无德,费不了那个心思。”
轻竹亭没好意思问她,天庭可有夫妻?
他想反正他和梅师姐都被革了仙籍,而玉衡倒有仙籍,看来天意如此,注定她与玉衡缘分浅薄。
这倒是此行的意外之喜。
龙女难得听到一句公正之言,眼中泛泪道:“轻公子好见识。”接着幽愤说道:“可惜像公子这样风神高彻,气韵远致,竟不能位列仙班。难怪天庭现在一塌糊涂。”
说罢顿生惺惜之感,接着又道:“只是你性情温恬,心境清简,也实在不适合那种尔虞我诈之地。你被革了仙籍,人的寿命太过短暂了。可惜天庭掌事者皆有心结,所定修炼之道,是人可以飞升修仙,而灵兽却要先化作人形。否则你倒是适合修炼成龙,入我龙族。掌一方江湖,一定能安乐当地众生。”
轻竹亭听罢一惊,看着异想天开的龙女,连忙拱手辞谢:“轻竹亭何德何能,不敢得公主青眼,实在惭愧,惭愧!”
这可不是谦词,他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头,心说要是这里长出一对龙角,非吓死梅师姐不可。
他看着美丽赤诚的龙女,只觉得冷汗涔涔,可不敢再想摸她的龙角了。
龙女很久没这样倾心畅谈,她看着轻竹亭很是高兴。
“幸好你说你不知道冰凌花,否则我要是误会你是玉玲珑差来戏弄我的。误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龙女小心翼翼,心疼不已地看着轻竹亭,好像他已经被她伤着似的。
轻竹亭被瞧得尴尬,他们已经把话题扯得太远了。
“公主,在下钦佩黄河龙宫。可是那玉衡?”
“玉衡是个好人,他帮我给父王看了病,留下了一张“紫雪丹”的方子。说是能清热开窍,镇痉安神。然后他就去找冰凌花了。”
“走了?他已经走了?”
龙女点点头。
轻竹亭有些糊涂了,玉衡是真的去找冰凌花了么?还是去找梅傲霜了呢?
龙女再次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我遣了一个水怪,去了他和你师姐相约的竹林,找到了你师姐留下的信笺。玉衡没有赴约,他确实是找冰凌花去了。”
说着递他一封信笺:
西去雍凉,官驿津栈。
轻竹亭纳闷道:“那俩和尚来自天竺,怎么会西去雍凉呢?”
“哼,那得问玉玲珑才知道。不过轻公子,你那个师傅阴险狡诈,你可要小心啊。天庭认为龙生逆鳞,总是防备我们。可以依我察看,那个玉玲珑才是头顶反骨。早晚要祸乱天地。”
“你知道玉衡现在到哪了么?”他问的有点傻,她当然知道,她能派水怪取回信笺,怎能不派个水怪去盯着玉衡呢?
可是她会告诉他么?他这会儿还要找回玉衡么?
不料龙女十分坦诚,她说道:“我不知道他走到哪了,黄河的水怪外出只在一日。我叫他去取回梅姑娘的信笺,不光是确定玉衡去向,也是想知道梅姑娘的下落,等玉衡回来,也不至于断了头绪。”
“其实玉衡不肯帮忙,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冰凌花,回来救我父亲。”龙女坚信。
“为何?”轻竹亭诧异,为何每个人都如此信任玉衡。
“因为他心怀天下,生性纯善。他说过他不只会去采摘冰凌花,他还会去采天山雪莲。他一定会救活父王。”
“是么?你不是说,冰凌与雪莲,南北永不见么?”轻竹亭想着那个白弱书生似的玉衡,他的意志果真这样坚毅么?梅师姐倾心是因为这个么?
“确实,所以我们并未求他去采雪莲,但是他说他有办法,先用冰凌入药,再取雪莲入药,不会延误药效。我相信他,有华佗再世的本领。我们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如果不是真心想救父王,何必这样说呢,走了也就完了。”
龙女遥望天际,她仿佛看见玉衡翻山越岭,冰凌花绽放相待。
轻竹亭苦笑。那个李圆启啊!没教玉衡秘术,但是教了他一身的医术。
如今若真救的活黄河的龙王,只怕以后另辟蹊径,也能飞升有望。
这世上的事啊,总是不经意时峰回路转。倒不是处心积虑,就能步步为营的。
如果玉衡真的修升,给神仙灵兽行医,那还要感谢李圆启的用心良苦呢。
“公主,您能告诉我,玉衡具体去哪寻找冰凌花了么?您放心,我不是要去阻碍他。我也是要留个下落,以备不测之需。”
“东出营州六百里,有千峰攒脉,故名“千朵莲花山”,此山最高峰名唤“仙人台”,冰凌花就开在仙人台。”
轻竹亭点点头,问道:“谢谢公主以实相告。在下得回去了,不知有什么需要,是在下能做的。如有召,在所不辞。”
龙女见他赤诚,颇为感动:“确有一事相求,办不办成都还在其次。这最要紧的是万勿叫玉玲珑知道。”
“在下以性命担保,绝不泄露一字半句。”轻竹亭心想,黄河龙宫凄惨至此,如果落井下石,自己岂非禽兽不如,更莫说与玉衡相较了。
“你无需向我起誓。这事情不叫玉玲珑察觉,才保得住你自己性命无虞。”
龙女拿出玉衡留下的紫雪丹的方子:
紫雪犀羚朱朴硝
硝磁寒水滑和膏
丁沉木麝升玄草
更用赤金法亦超
这里石膏、寒水石、滑石、磁石各三斤,犀角屑、羚羊角屑各一斤,青木香、沉香各一斤,玄参、升麻各一斤,甘草八两,丁香一两,朴硝十斤,硝石四升,麝香一两二钱半,朱砂三两,黄金一百两。
看官莫笑,这道紫雪丹方确有其效。只是什么人能吃得消这样的药,恐怕也只有神仙灵兽了。
龙女指出其中一味道:“余者皆可得,只是寒水石是水仙馆镇馆之宝。你?”
龙女见轻竹亭丝毫没有流露出为难之色,问道:“你不会连你们水仙馆的寒水石也不知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