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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以利诱之试忠心

    虽不如其他朝廷大员或是国公家的马车豪华,但内部空间也很宽敞,完全可以容下谢玄与宋琅相对而坐,而在车外,陈靖等人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起去往皇宫,接受天子召见。

    马车内,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过了好半晌,谢玄才突然来了句。

    “胆子不小。”

    宋琅微微一笑。

    “比您,还是要差点儿。”

    谢玄轻哼一声,语气也听不出究竟是赞许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

    “是个不错的法子,人死了,案子牵连不到上面,那么他们就不会对你怎么样,就是动静闹得太大,有些不该死的也......”

    宋琅赶紧抬起手。

    “且慢,谢大人,小王必须得纠正您一下。有些人的死,是因为他们胆大包天,谋逆犯上,他们该死,而有些人的死,则是因为时运不济,命数使然,小王也为他们惋惜,至于还有些人,比如小王,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却是源于先祖庇佑,也可以说是侥幸罢了。至于您口中的,‘法子’这种说法,小王这次就当听错了,但请不要再有下次。”

    谢玄两只筋骨明显的大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就好似那泥塑木胎一般,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盯着宋琅,忽而嘴角微扬,不过很快就重新变回那副好似每个人都欠他几十吊钱的臭脸。

    可惜,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以至于宋琅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谢玄会笑吗?

    这个问题就算拿去问在他府上服侍多年的老仆,对方也只会挠着没几根毛的脑袋说,反正活到现在还没见过呢。

    谢玄闭上眼,不再说话,而在查清对方的真实目的前,宋琅自然也不会随便开口,于是在简单交流了两句话后,马车内便出现了奇异的寂静。

    这边,整支队伍才刚沿着大路,走到朱雀门前,再往前走,就是皇城的外城区域,那里也是诸部衙门所在,包括九寺五监,尚书省以及御史台日常办公的地方,都在外城。

    而中书省和门下省因为职务范围的原因,则都在内城,也就是与含元殿,御书房,乃至于天子寝宫甘露殿,举办国宴和祭祀的太极殿在一个大区域内。

    不等过了朱雀门,宋琅便突然站起身。

    “小王乃一珠亲王,位卑权轻,岂可坐于马车之上,心安理得地驶过六部衙门?还是与他们一样,走过去吧。”

    说罢,也不管谢玄同不同意,直接掀开了车帘,大声道:“停车!”

    车夫不解,但也只能乖乖听令。

    好在这一路不是快马加鞭,而是为了照顾步行者,慢慢行驶,当下一勒绳,马车便顺顺当当地停下了,而宋琅也顺势跳下了车,才刚刚站稳,便迫不及待地招呼一声。

    “沈川!”

    第一次来到长安这等帝国中枢之地,而且是直入皇城门口,这一路所见的恢弘气象,庄严肃穆的气氛,无一不在震撼着这乡下少年的心神,使得他四下顾盼,连脑袋都转不过弯了。

    一直等到梅清秋在旁小声提醒了一句,少年这才惊醒,不敢怠慢,赶紧小跑着到了宋琅跟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单膝下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叉手礼。

    “请四爷吩咐!”

    宋琅一抬手。

    “去,跟着梅姑娘,回本王府上,本王未回去前,一切都听梅姑娘的,如有差池......”

    宋琅故意顿了一下,沈川也不傻,赶紧保证道:“不会的,四爷,我一定听梅姐姐的话!绝不会出问题!”

    宋琅这才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沈川答应了一声后,才刚刚站起身,谢玄便突然掀起帘子,朗声道:“陈王殿下,陛下说了,凡有功者,皆有赏赐,您这位小手下,也是可以去领赏的。”

    宋琅一转头,看向谢玄。

    他这幅皮囊太过俊美,以至于极难做出宋泰那种,可以让人放松警惕的憨傻笑容,只是微笑着招手道:“来,沈川,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可是我们嘉国的御史大夫,官居三品,国之栋梁,现在他要为你请赏,你自己说吧,去,还是不去。”

    沈川一听这话,心头火热,正打算上前给这位谢大人道谢,然后去皇宫领赏时,却忽听得那位钟子期钟大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咳。”

    经过多日相处,尤其还互相配合过,所以二人也算熟识了,少年瞬间福至心灵,赶忙上前拜倒,却不是拜谢玄,而是拜宋琅。

    “小人蒙四爷不弃,提为王府亲卫,已经心满意足,这次小人也只是尽了应尽之责,未立寸功,故不敢厚颜领赏,还请四爷成全!”

    所谓伴君如伴虎,其实上位者都是这样,对于下位者的考验,是无处不在的,少年若今日贪功,就算能得些封赏,可来日却会被赶出陈王府的核心圈,将来一辈子恐怕都难有建树。

    见沈川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却依旧可以保持忠诚,宋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大人可听见了?这孩子呀,年纪太小,若轻易得了封赏,心态容易飘忽,不着地,所以依小王看,还是让他再在小王身边磨砺几年吧,您说呢?”

    谢玄也没回答,而是直接放下了帘子。

    沈川还当这位什么大夫生气了,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却又不敢站起来,还是钟子期快步走过来,一弯腰,将他搀了起来,而宋琅也摸了摸沈川的头,安抚了他慌乱的心境。

    “去吧。”

    沈川这才如蒙大赦,赶紧答应一声,在心中暗道这长安果然不是简单地方,以后可得小心再小心,随后感激地看了眼钟子期,接着快步跑到后面,跟在梅清秋身后,二人一起,往来路走去。

    一行人重新启程,先越过了朱雀门,又通过了诸部衙门后,从承天门入,进入内城后,早有一队內监在此等候迎接。

    让宋琅有些意外的是,领头者不是别人,竟是与自己相熟的白令徽!

    宋琅与他对了个眼神,小少年面露喜色,笑得连牙齿都露了出来,只是碍于外人都在,不好先与宋琅叙旧,故而赶紧道:“奉天子令,前来迎接陈王殿下,其余人等,暂且随内侍去往偏殿等候。”

    陈靖,钟子期和苏玄真同时拱手。

    “遵命!”

    谢玄下了车,白令徽朝着旁边一伸手。

    “谢大人也请去吧。”

    谢玄给了宋琅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后,转身也跟着最后一个内侍走了,不过方向却与苏玄真他们不同,甚至可以说截然相反。

    等到人都已经散去了,白令徽这才快步走上前,躬身就要拜倒。

    “四爷!”

    宋琅一把扶住了白令徽,一边替他抚平肩头的褶皱,一边亲切地道:“令徽啊,我不是说了么,私下里,你我是朋友,刚刚这么多人看着,你不行礼,现在人都走了,你倒行这大礼,是怎么个意思?”

    白令徽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一抬头,看着宋琅,脸上的笑容简直藏都藏不住。

    “四爷,您可算平安回来了!”

    宋琅笑问道:“哦?连你也听说了?”

    白令徽这才察觉自己失言了,小少年虽无大总管白朝恩那等察言观色,完全把握一切规矩的本事,但也明白,许多话不好直说,便含含糊糊地道:“偶然听见了。”

    宋琅暗自道,这小子看来真与那白大总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光因为他也姓白,而且因为他能知道这些事,就说明他必然在御书房当差,也就是跟着白朝恩一起服侍天子,而且,包括上次传旨在内,再加上这次,能屡次代表白朝恩前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栽培。

    二人沿着皇宫宽敞的石板路往里走,宋琅随意拉着家常,语气亲密,就好似兄弟二人。

    “令徽啊,几日不见,又长高些了呢。”

    白令徽一扭头,一边挺直脊梁,努力让自己显得更高一些,虽然也就是将将到宋琅肩头,但他依旧无比惊喜地道:“是吗?我常与院子里的青竹比,有时还以为自己变矮了哩。”

    宋琅听罢,不禁为少年的稚气而感到好笑。

    “哈哈,那院里的竹子长得多快呀,尤其这春天才过没几个月,前些天又是雨季,这一晚恐怕就得长一两尺,你与它比,可不就误以为自己变矮了么?”

    “原来是这样,嘿嘿,还是四爷您懂得多。”

    白令徽有些雀跃,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这对于他这样谨小慎微的孩子来说,是一件极难得的事。

    宋琅有意无意地道:“白大总管呢?”

    白令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老祖宗陪着陛下呢。”

    宋琅又顺着问道:“哦,这样啊,那父皇最近如何,身体可好些了?”

    白令徽一边回忆,一边道:“陛下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嗯,心情也不错,昨天老祖陪着,陛下还去打了场马球,赢了......”

    宋琅突然苦笑一声。

    “看来,我的事,终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白令徽一转头,赶忙道:“没有没有,四爷,那天听说您差点在梁州出事,陛下可是一晚没睡哩。”

    宋琅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白令徽吐了吐舌头。

    “因为老祖是第二天早上才回去睡觉的,所以我就猜,肯定是陛下也没睡着,才让老祖一直陪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