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闯军前进了六十里，高一功和艾能奇指挥的先头部队接连和清军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从这些战斗可以判断出，清军主力的位置应该不远了，而且从探骑的规模来看，最少也得有一万来人。
更麻烦的是，根据俘虏的几个探骑的交代，这些探骑差不多有一半是旗人，一半是绿营。
之前清军的攻势暂停的时候，纳敏夫攻击河套蒙古各部的消息传来，随皇太极南下的不在旗的蒙古人基本上都回去了。而且皇太极发现，带他们确实没太大用，若是入关劫掠，多带蒙古骑兵可以增加掳获量，可要是打起大会战，蒙古骑兵只能用于侦察和袭扰。一旦正面冲击，闯军骑兵训练有素、阵型严整，冲垮这些乌合之众如切豆腐，如果撞上闯军的步兵，也只能被长枪阵挡住，白白挨闯军的火力。
因此这次南下，皇太极只征召了很少一部分蒙古兵，既防止纳敏夫进一步攻打蒙古各部，也节省草料的负担。把这些草料给绿营骑兵，更能发挥效果。绿营骑兵与闯军骑兵系出同源，都是明朝边军的能战之士，把粮饷和草料给足之后，战斗力也没比旗军差多少。
但即便如此，清军的探骑中也应该有大量蒙古人才对，在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中，蒙古兵的马术、箭术、个人武艺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现在清军中的蒙古兵执行的基本上都是这种任务。
皇太极此行居然没带蒙古兵，显然是因为蒙古兵军纪较差，就算快速机动，也很可能到处掳掠，耽误事情。而他带来的不是旗军就是绿营中的精兵，在清军严格军纪的约束下，能做到令行禁止。抢劫的时候固然凶残无比，但是没得到命令的时候却不敢擅自去分散劫掠。
新抓来的新满洲的纪律性较差，连列阵冲击都还没学会呢，不过皇太极倒不担心他们去抢劫，这些从深山老林渔猎部落里出来的人，有些“淳朴”得过分了，他们部族里打仗顶多是为了争夺猎场火并，让他们杀人，他们会，可要说到城市、农村去抢劫，要是没有老满洲带着，根本就不会。
“八大王还没有消息吗？”李自成问道。李过摇了摇头：“我们的使者得绕道洪泽湖西岸才能躲开清军的侦骑，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回信。”李自成嘀咕道：“八大王征战沙场十多年，总不至于连这么多清军抄了他的后路都不知道吧。”
他要是知道另一时空的张献忠是怎么死的，就该知道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经验丰富这种事，有时并不顶用，什么样的老将战场上都有可能犯任何低级错误：比如说李自成能带着一小队人脱离大军侦察；比如说张献忠死活不相信清军会来得这么快；比如说李过相信马进忠、卢鼎、王进才、王允成能掩护自己的侧翼；比如说尼堪能亲自带着卫队打头阵；比如说达素带着八旗精兵跑到海上去和郑成功决战……
还真让李自成说着了，张献忠真的不知道清军已经到了他们的背后。
因为在张献忠看来，虹县并不是他的后路，他的后路在东南方向的淮安，尚可喜部的巡船沿着河道昼夜巡视，清军如果想截断西军的后路，就必须下水，尚可喜在陆地上和清军打就没赢过，可一旦到了船上，那就是他的主场了。就算清军倾巢而出，西军只要在水师掩护下退入洪泽湖，那就万无一失。
何况现在西军粮饷充足，闯军淘汰下来的鸟铳、虎蹲炮、佛朗机之类的武器卖给了张献忠不少，佛山的铠甲也卖到江南，尚可喜部按明军的标准，绝对算得上器械精良，兵精粮足，就算在陆地上，他也未必不能和清军一战。在张献忠看来，后路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张献忠在西南方向只把哨骑派到三十里远的地方，哨骑的人数也很少，对于百里外清军的存在一无所知。
拿尚可喜当后路的保障，而且还没有丝毫怀疑，对于任何一个对明末历史多少有些了解的人来说，都是绝对的作死。然而，这一次张献忠还真没错。
尚可喜也不是生来就要做汉奸的，现在的他没有要弄死他的上司，有足够的粮食和军饷，有做开国功臣的指望，若是他背叛张献忠投靠李自成，那动机还是很充分的，降清？图什么？就算要降清，至少也得等张献忠打败仗之后，就算张献忠打了败仗，投靠李自成的优先度也高于降清。
此时，尚可喜正带着一千水师驻守在黄河岸边的三义镇。
三义镇这个地方看名字应该是很有典故的，但是并没有。这个地方本来叫“三汊镇”，也有叫“三岔镇”的，后来在以讹传讹的过程中，“汊”字的三点水丢了，变成了“三叉镇”，后来不知道是谁写字写得太草，变成了“三乂镇”，“义”本是“乂”的俗字，“乂”和“義”又同音，后来这个镇子到底叫什么，就谁也搞不清楚了，“三乂镇”“三義镇”“三义镇”，反正读起来都一样，就这样吧。
三义镇位于黄河以东，清军插翅也没法飞过来，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所以尚部士兵也很放松，都在休息状态。他们见惯了辽海波涛，没把内河中的水战放在心上。
尚可喜对现在的局面很是忧心，张献忠那边固然没什么危险，却也很难打出什么打胜，李自成这边与皇太极的主力对峙，未知鹿死谁手。要说现在反王联中谁最清楚皇太极的厉害，除了王瑾就是尚可喜了。
昨天他刚刚见到了闯营的使者，得知皇太极很可能已经东进到虹县，尚可喜的担心又深了一层。张献忠若不留神，说不定还要打出一场大败。他已经命令自己的部下，全体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接应张献忠。他对于张献忠并无什么忠诚，但现在还不能背叛。
“将军，河对岸似乎有鞑子的探马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