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闲聊着,一行人便扬着笑,往院门外走去。李卫早已备好了车,停在门外的石阶下,我和邬思道先上了车,让他们几个一起进车厢时,却遭到了反对。李卫驾车,自然不必说,而李姨和小晴也坚持着坐在了车厢外,只余下我们两人在略显宽敞的车厢内四目相对,无可奈何。
一路缓缓行来,刚行至天桥口,便被琳琅满目的宫灯所吸引。一盏盏,一只只,缀满了大街小巷,嫦娥奔月,鹊桥相会,八仙过海,师徒取经,各式各样的花纹,让我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道路两旁,已经早早地搭起了好些摊位,商贩们忙乎着收拾,整理,脸上挂着笑,很是满足欢喜的样子。那宽敞的街面,隐隐有了人声攒动的迹象,开始拥挤起来。
我们在离主街道百余丈的地方下了车,李卫将车暂时搁在了一处人家里,掏了几个大钱,就换来了那户人家的两夫妻热情至极的招待。
互相道了几声祝贺,我们便匆匆地离开,来到这灯的海洋之中。满目的灯笼高高挂着,像是一只只高贵的孔雀,展示着自己美艳的羽毛,虽没有点灯,但已让我们目眩神摇。
李姨一面看着,一面絮絮地道:“真不愧是京城啊,瞧着这灯笼,糊得多好,再瞧瞧那画儿,多漂亮啊……”
听到了李姨喃喃的自语,李卫连忙道:“娘,你要是欢喜哪个,我给你去买。”
“买什么买?平白地浪费了钱,娘又不是小孩子,手里拿了盏花灯成什么样子。”李姨斥道,“你倒好,还没来几天,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大手大脚地花钱了。”
李卫语滞,小声地嗫嚅道:“娘,我……”
“好了,别你啊我啊的了。”我笑着接过话茬,“待会儿,我们都去挑一只,也算是应应景吧。李姨也是,先生也不能例外。”
“好咧——”李卫瞬间又活络了起来,左顾右盼的,开始寻找目标,一面还不忘跟李姨商量着,“娘,你看那个,就是那只大金鱼,漂亮吧?还有那个,那个腊梅花,扎得跟真的一样……”
小晴也还是孩子心性,也被李卫的话吸引了过去,一面四下看着,一面还不忘跟他讨论着:“哪呀,明明是旁边那只蝴蝶更好看,你那什么眼光,真是……”
邬思道笑着无奈道:“小晴这么文静的孩子,也被你带的这么活泼了。更不用提李卫那性子,本来就跳脱,跟了你这么位小姐,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可没这么大能耐呢。”我抿着嘴笑道,“那也有先生的功劳哦,不用谦虚地都让给了我吧。”说着,又含笑地看向他们两个,声音里不无羡慕之色,“其实,我倒是蛮希望,自己也能那般简单地笑,简单地生活。”
“是你想得太多,想要背负的包袱也太多。”他的眼眸望向了远方,那夜幕降临的苍穹,“既想要自己的幸福,又不想伤了别人的心。顾忌这个,又顾忌那个的,到最后,苦的累的都是你自己。”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循着他的视线,投向渺渺的天际,“至少,能换来一份心安,也能对自己说一句,我无愧于心。”
“你的心总是这般软,也是这般倔强。”邬思道收回了远投的视线,也收回了心里的感叹,“既然是过节,便不提这些了。你也该给你的心放一天的假,让它也轻松轻松。”
我盈盈地笑了,伸出双臂拥抱蓝天,言语中颇有几分豪情:“好。那今夜,便让我们尽情地狂欢吧。”
“我要这盏!”
“这盏有什么好看呢,小姐,我要那个!”
一路上,小晴和李卫一蹦一跳地,对着一路上高高挂上的灯笼指指点点的,那番评头论足的样势,倒也颇有几分评论家的风范。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几个手里都拎着一两只灯笼,一路伴随着的,还有李姨心疼地叹息声。
这样一路走着,一路欢笑着打着趣儿,沿着天桥的方向随意地四下闲逛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满树满街的灯笼都点燃了火焰,直到街道变得狭窄而喧嚣。
视线在两旁的花灯中流连,我不禁赞道:“看这漫天的灯笼,还真有些‘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味道呢。”
“火树银花不夜天?这句诗说得倒是贴切。”邬思道低声重复了一遍,笑道,“你这随口吟诵的本领,还真是不赖。”
我的脸红了红,这一句诗,我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如今版权成了我的了,倒是有些赧然:“也就这么一句半句的,被你这么一赞,我可就要羞愧死了。”
邬思道刚欲再言,却见小晴恰好跑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指着前面人头攒动的地方,一脸期待地道:“小姐,你看前面——”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远处的巷子里,透着阑珊的灯火闪烁,能隐隐地看出,满是花灯的两路,牵着几条彩绸,垂着七彩的纸条,在风中滑过活泼的弧度,像是天真女童嘴角漾着的甜甜笑意。
“既然来看花灯,自然要去热闹的地方。若是躲在僻静的地方怕吵,那还不如留在屋子里呢。”我笑吟吟地提议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那儿人多,大家挨得紧点,可别走散了。”邬思道毕竟是年长阅历丰富之人,说出的话很有威严。这不,话音一落,小晴便紧紧挨着我,牢牢地挽着我的胳膊,李卫拉着李姨的手。
我笑着看向邬思道,道:“先生,要不要我牵着你的手,不然,万一你走丢了怎么办?”
“鬼扯。”邬思道又是好奇又是好笑,难得的爆出了一句粗口,“你当我是三岁的孩童啊,居然还会走丢?”
我笑嘻嘻地道:“这不是先前你自己说的么。”
邬思道苦笑着摇了摇手,十分干脆地放弃了和我斗嘴辩论的机会,率先向前面走去:“走吧,看起来的确有些意思。”
李姨满眼宠爱地朝我摇头道:“你呀,三句两句的,就把先生说走了,真真不知该说你些什么才好。”
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乖巧样儿:“那我们赶紧走吧,若是走散了,可就真的麻烦了。”
“走喽——看热闹去喽——”几人快步地涌进了人潮之中,只留下李卫欢乐的高呼,在身后的天空里回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