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德昭虚弱地朝我笑着点点头。
看到他醒来,我又是惊又是喜的,不知为什么,却觉得整个人就拘谨起来了。他没醒时我能对着他轻声喃语,悠悠弹唱,可一对上他的眼,总觉得心里有些发虚,像是被看穿了心事一般,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想来想去,还是没办法像往常那样谈笑自若,只得有些干巴巴地道:“那我出去叫王爷他们进来。”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手:“你别走,陪着我。”
我顺从地又坐了下来,低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声,任由他这样拉着。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副认真的模样,好像眨了下眼我就会消失了一般,声音有些沙沙的,却像是有一种特殊的磁性,将我的心深深地吸引着:“先前,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得到。”
他顿了顿,看着我瞬间变红的脸,轻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惊喜和欢愉,“心尘,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以前,我总是不能确定,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意,不知道你到底是把我当做一个知音,还是你所爱的男人。虽然你站在我面前,我伸手就能抱紧你,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还是隔着一层纱,让我看不真切你的心。
心尘,你知道吗,那时,我有多矛盾,明明是那么的想要拥有你,可又担心,倘若我真的做了什么,或许,你就会让我彻底的出局。所以,我退缩了,退而求其次地只想待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朋友,只是琴友,我也不在乎。
呵呵,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心里是有我的,你说过,你心里只有我,是不是?”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捧起我的脸,看着我满脸的泪痕,小心地替我一一拭去,眼底是融不开的怜惜,化不去的柔情:“听到你的话时,我就在想,多亏了这场病,若不是它,怕是也听不到你这样的心声了。可是,当我醒来,看到你这般模样,又后悔了,后悔自己让你担心,更懊恼自己让你这么伤心。”
“乌鸦嘴,你乱说什么?”听到他还在那里感谢这场大病,我忍不住嗔道,“病成这样了还瞎说。”
“好,我听你的。”德昭的拇指在我的掌心画着圈儿,看着我红肿的眼,心疼地道,“心尘,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为我而流泪。”
“谁哭了?”我侧过脸,挣脱出被他握着的手,欲盖弥彰地叫道,“你看错了,我这是被沙子迷了眼。”
“是,是我眼睛花了,看错了,好不好?”德昭连忙捉住我要抽出的手,温柔地笑了,“我以后不会再放手了,也不会再给你逃脱的机会。心尘,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听到他如此温柔而霸道的话语,我的心像是融了蜜一般,甜津津的。只觉得脸变得滚烫滚烫的,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我垂着睑,借此来掩饰自己布满桃色的颊,声音嗡嗡的,轻辩了一句:“我是我自己的。”
“你躲不掉的。”德昭好笑地看着突然变得跟缩头乌龟一样的女子,那般含羞浅嗔的模样,让自己的心里产生一种冲动,想要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在她的耳畔软语温存。摇了摇头,将这样的想法压制下去,只是用手托起那张彩霞般红润的脸,专注地看着那双盈盈的秋水翦眸。只是,那一贯清浅淡然的眸,却是飘忽地四处打量着,就是不肯对上自己的眼,忍不住取笑道,“你不是说,要我睁开眼,看看只属于我的心尘吗。现在,你怎么又不肯看着我了呢?”
“我哪有说过,肯定是你听错了。”我打定了主意不承认,还振振有辞地辩解道,“你刚醒来,又这么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饿得有了幻觉也是常有的事。”说到这里,又悄悄地看了眼他仍然苍白的容颜,有些后怕地补充了一句,“还好,你还能喝得进去药,不然的话,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药?”德昭疑惑地蹙了蹙眉,“我喝不进去药吗?那我的嘴里,为什么还都是药味啊?”
我一滞,顾言其他而不去接话:“你饿了吧,我叫人送点吃的进来,好不好?”说着,也没有管他答应还是不答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房间。
看着那仓皇而逃的身影,德昭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轻轻地描着自己的唇,上面还残余着些许,那女子特有的芬芳气息。
等我离开后,还未多少时间,屋外便是一阵匆匆的纷乱。
鄂扎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一看到逃出屋外的我,急切地问道:“是真的吗?昭儿,他醒了?”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长长地松了口气,便转头吩咐下人,“还不快去厨房弄些清淡的吃食来?”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刚才柳姑娘出来,已经让厨房去做了,想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鄂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有劳柳姑娘了。”
“王爷客气了。”我早已不似屋内时的娇羞难耐,澹澹一笑,清浅如水:“王爷不必记着我,他这时怕也在里面等着您呢。”
“好,好!”鄂扎也不再客套,快步地往屋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又突然记起了什么,转过身,“阿忠,你替我好好招待柳姑娘。”飞快地吩咐完后,身子便消失在门的那一端。
看着老管家阿忠急切担忧的样子,我温婉地笑了笑:“老伯,不必管我。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在这园子里一个人四处走走,可以吗?”
“可以,可以。”老管家连连点头道,“柳姑娘随意就好。”这般说着,又匆匆地交代了几句,也急急忙忙地往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水蓝纱裙的女子,神色淡淡,清秀素丽的面容,带着如水的温婉,似湖的澄净,若海的宽容。怕是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真正地配得上自家才华洋溢的五少爷吧。
脑中兀自浮现出一张灿烂炫丽的俏脸来,心里长叹了声气,只是,最终站在少爷身边的人,却是她,而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