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漫锁清秋 > 第九十九章 点醒

第九十九章 点醒

    我猛地抽回万千的思绪,惊疑地看着鄂扎,觉得好似自己有了幻觉一般,有些不太确定地重复道:“王爷,您说什么?”

    “既然你们心中彼此都有情分,便是替你还了自由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鄂扎平静地叙述道,“有你照顾他,我也就放心多了。”

    听到他接受了我的身份,心中便生出几分欢喜来。虽然,我并不十分在乎这些,但他毕竟是德昭的父亲,若能得到他的应允和祝福,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只是,转念一想,心有凉了下来。无声地问自己:若是当真如此,我便失了自由,被束缚在一座窄窄的四合小院里,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那样的日子,我当真过得下去吗?他若是勉强,我们便是下一个信王爷和那个爱得绚烂如烟花的女子,昔日的悲伤,还要再上演一遍吗?若是不勉强,他又将面对怎样的疾风暴雨呢?

    想到这里,我终是不忍,也不能,将两人陷入那般无力的泥潭。他不能不顾及皇族的威严和王府的颜面;我也无法为了****失了自由。所以,德昭和我,终究如镜花水月,惟一的希冀,便是……

    “王爷的厚爱,心尘铭感于心。只不过,麻雀终究是麻雀,无论如何也做不成金丝雀的。”迎上他的视线,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诧色,不由轻轻一笑,语意一转,“更何况,堂堂郡王府的小王爷,大婚之前,先娶了坊里的歌姬,他又该如何面对满城的风雨,流言蜚语,众口铄金,对他的名誉,又会是怎样得诋毁?”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之事,娶妻之前先纳妾,也是常有的,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鄂扎被心爱的儿子的病情搞得焦头烂额,言语间也失了一贯的清醒和严谨。

    虽知这是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反感,我淡然地笑着,言语中却有几分轻嘲:“皇上的旨意刚下了不久,便大张旗鼓地让歌姬过门,即使王府不曾公开此事,怕是也瞒不了什么吧。毕竟,我在京城里也还是有些许薄名的,虽然,这名气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鄂扎无言以对。眼前这女子,从一登台起,便让在整个京城的风月场激起千层云浪,便让整座城池的多情男子为之疯狂。而她本身,更是一个传奇,一个让无数人羡慕的传奇。

    自古以来,能够得到天子如此恩宠的女子本就少之又少,而那些女子之中,如她这般身份地位的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然而那些存在,所遇到的帝王,又无一不是爱美惜花之人,甚至是美色重于江山的帝君。而当今的圣上,却是出了名的冷静睿智,胸怀天下、心系苍生,难得一见的圣主明君。半生的峥嵘岁月里,鲜少听说会这般对一个女子,而她,却是一个奇迹,一个例外。面对她时,圣上似乎总是充满了温情,包容着她,保护着她,甚至为了她对一应清流动怒,为了她不眠不休地守在床头,便是南巡,也要带着她同行。那般深切的关爱,仿佛她是上天赐给他的至宝一般。

    无数人疑惑过,为何她能获得如此殊荣;无数人嫉妒过,为何她能如此轻易地敲开君王的心。恐怕即便是那些**的嫔妃,怕也对她是满心的钦羡吧。

    想到这里,鄂扎不禁又叹了声气。别人不知,但他还是能猜出几分来的。若说当今天子心里最敬爱的女人,只有两位。一位是他的祖母孝庄太后,那个服侍了三代君主,一手扶持着他,从登基为帝到开辟万里河山,悉心的教导,才有了今日的圣主;另一位,便是原配赫舍里,那个曾和他携手立在金銮殿上,与他风风雨雨一路行来,陪他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道路,到最后却为了绵延他的子嗣,含泪而终,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娉婷的身姿,虽然相貌差别甚大,但那份淡定的气度,和纯善的心性,却是出奇得相似。

    或许,皇上便是因此,而对她另眼相待吧。

    然而,无论是什么缘由,她身上的圣宠却是事实。

    如此隆盛的帝宠,又如何能悄然地嫁人为妾?更不知她究竟,牵动着多少人的心弦!

    “如今的他,背负着整个王府的责任,在没有卸下那个重担之前,他便不属于他自己,更不能随心率性地做事。”我依旧笑着,却像是弥漫着如血的残阳,渗出点点滴滴的苍凉,“若非明白这些,他又何需如此隐忍,如此自苦?明知借酒浇愁只会让愁绪更愁,却依然如此,怕也只因,他想要须臾的自由,片刻的自我,和短暂的忘却吧。”

    鄂扎的心里生出点点的怜惜,眼前这个如烟似雾的女子,果真是世上最了解德昭的人,只不过,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想着,想着,他终于忍不住出言相询:“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直接回答,视线游离地在屋内移动着,最后落在了厅堂正中悬挂着的那副水墨写意的竹下听涛图上。应该是德昭的手笔。只见此画,用干笔淡墨画竹,线条如丝,纤细挺拔,,竹韵天成,疏简淡约,淡雅清秀,湿笔写水,浓淡渲染,水墨清润,笔致潇洒。坚实沉郁的林木,萧疏有致,竹林深处,清泉飞泻,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派林木阴浓,溪涧映带的清新潮润之景,难掩其清幽萧疏的逸趣。

    隐约中,那个青竹般潇逸的温雅男子,像是从画中缓缓行来,心中便萌生出千般柔情,轻声道:“或许有,或许也没有。彼此的因缘,也许冥冥之中已有了答案吧。”

    “唉——”鄂扎不禁仰天长叹,“他在昏迷时仍惦着你,你进去看看他吧。或者,也只有你能唤醒他了。”

    我点点头,又福了福身:“如此,请容心尘告退。”

    鄂扎摆了摆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本想要问的问题,如今都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去吧。”简单的两个字,却饱含了无限的怅然若失,和深切的叹息。

    两人的对答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却让鄂扎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又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瞬间便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