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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身份

    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疑惑地抬起头,远道紧紧抿着唇,身子僵直,却还是有些倔强地拉着我往外走去。我用手指轻轻碰碰他的掌,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明白我的意思,也朝我笑了笑,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浓眉大眼,身子微微有些胖的男子大笑着,大胆的眼神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道:“还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要不,到爷这里来,他出的价钱,爷翻倍,怎么样?”

    我心里苦笑连连,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哪有这么明目张胆地拉人的。语气有些淡淡的:“这位爷,今夜的心尘,只属于远道。”

    远道低头看向我,目光交织,轻柔地抚上我的脸颊,唇角带着春水般的笑意,用极轻极柔的声音在我耳畔低语:“心尘,谢谢你。”

    对面的男子有些怒意地看着我们,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又大笑起来:“听说你这些日子天天窝在温柔乡里,也不顾念顾念家里。我们都来了这里,难道你就不请我们也听听美人的曲儿?”

    “心尘?”远道有些为难地开口。我朝他柔柔一笑,低眉颔首,示意我没事。见我这般神色,他轻舒了口气,只是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清愁。

    我随着远道,跟在那个男子身后,走进一个厢房,掩去了满楼的喧哗。房间的装潢典雅有致,沿袭着芸娘一贯的风格。而让我诧异的,是里面的人。那位中年男子长相寻常,但摆到人群中,我却能一眼认出他来。他身上有种隐隐的威严,让人觉得压力非常。那冷漠的眼里有着不容他人置疑的东西,带着研判,还有一丝厌恶瞟了我一眼,便静静地盯住了远道。这样的人物,一定不是寻常角色,估计身世显赫、手段非凡。

    看到远道神色大变,先前引我们进来的男子大笑起来:“人我已经带来了。那爷我可要出去了。你们好好聊,我可就不耽误你们了。”话还没说完,便大步走出房间,朝屋外的莺莺燕燕阔步走去。隔着门,我甚至还能听到外面的喧嚣吵闹。

    远道身子晃了一下,松开握着我的手,低头叫了一声:“阿玛。”这两个字,成功得换来我惊诧的目光。居然是远道的父亲?那么,远道是……

    “德昭,以前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了,可眼下,你怎么能……”原来,远道的真名叫德昭。我的脑中拼命搜索着,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德昭”究竟是历史上的哪一人。

    “阿玛,我……”远道,应该是德昭抬起头,看到阿玛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色,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却也没有低头,寸步不让地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坚持。

    他的父亲终是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已经上书,再过阵子,你承袭的诏书就会下来,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补偿?”德昭笑了,竟有些不可抑止,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神色,那种沁骨的哀痛灼伤了我的眼,“补偿了,额娘能回来吗?若是任我选择,我更想要离开王府,而不是那个郡王的头衔。”

    王府?郡王?如果这时候,我还想不到他是谁,那我的历史就白念了。豫亲王多铎的玄孙,多罗信郡王鄂扎的第五子,也是后来承袭他郡王爵位的儿子。他,居然是远道,那个如诗如画的男子。早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是黄带子,皇室宗亲,世代罔袭的********!

    见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我澹澹一笑,从容地施礼,道:“原来是信王爷大驾,心尘失礼了。”

    鄂扎探究的眼神在我身上一扫而过,见我只是淡淡的笑着,简单地在那里,没有丝毫的慌乱,神色复杂地虚扶一把,道:“心尘姑娘,不必多礼。犬子无知,唐突了姑娘。本王代他向你致歉。你请回吧。”

    “阿玛!”德昭语调有些变了,拉住我,倔强地仰着头,“既然说,今夜的你,属于远道,我不许你走。”

    我微笑着将手从他掌中抽出,轻声道:“眼前的你,是德昭。”

    当德昭两个字一出口,他松开了握住我的手,沉静的双瞳中有我看不懂的光,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瞬不眨。

    我低头从他身边走过,几不可闻地留下一句话:“远道,你这是何苦呢。”却没有看到他陡然变直的身躯,如秋风秋雨中飘摇的孤寂,带着深重的苍凉。然自我离开,我再没有回首,再没有看过一眼,屋内的一切已与我无关。

    我不知道那一晚他们父子俩谈了些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第二天看到依然如故的远道,我还是吃了一惊的。不管他们说了什么话题,但有一点我很确定,那便是高贵的信王府不希望他们的小王爷与我这风尘女子有丝毫的瓜葛。

    “心尘,过了一晚,不欢迎远道了么。”他有些好笑地看我一脸吃惊的样子。

    管他的,想不通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呗。抛开纷乱的思绪,我笑着走上前,俏眉一挑:“怎么会,可是盼也盼不来的恩客呢。”

    “哦?”他轻抚上我的眉,温热的鼻息吹在我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暧mei,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氤氲:“我们继续昨晚该做的,可好?”

    “昨晚该做什么?”我故作天真地望着他,可眼底的那丝笑意却出卖了我。

    他捕捉到我眼中的狡黠,勾了勾我的鼻子:“你呀。”

    我知道他的意思,想来表达他的歉意却不知怎么说出口;他亦是明白我的想法,既然以心相待,又何必拘泥于那累人的俗套。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种方式,在外人看来,是一种寻常的调情,而对于我们而言,只是一种彼此心知的相处。可是,这样的方式,旁人还是看不清的。这不,他一走,芸娘便匆匆敲门进来。

    我闲适地拨弄着琴弦,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玩味儿:“既然这般担心他,当初又为何引他前来呢。”

    芸娘怔了怔,像是不明白我指的是什么,随即恍然一笑,道:“我只是担心德昭再这么继续游荡下去,日后我无脸面去见旧人。”

    我愣住了,这什么意思?她也没打算替我解惑,只是淡淡地自语:“若是她还在,不知会怎么想。”过了会儿,自己回过神来,将手上用绢布包着东西递给我。

    我犹疑地打开,里面赫然包着一张银票,眼角扫到那个“白银一百两”的字样,我笑了笑,把玩着银票,有些嘲弄地叹道:“还有哪儿比这里更容易赚钱的地方呢。”

    芸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何必这么说。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苦处。”

    我点点头,朝她笑笑:“是我失言了。不过,这儿的分红还真是不错,竟然有两成,比我想象得多了许多。”

    “你跟她们不一样,”芸娘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待遇自然也是不同的。”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话是早前我对她说的,没想到被她拿来又还给了我。她也想到这一层,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真的很特别,也难怪德昭会……”

    我挑了挑眉,轻挑地一笑:“莫非,妈妈也有些心动了?”

    芸娘失笑地瞥了我一眼,摇摇头:“说不过你。哦,对了,柳心苑已经收拾好了,改天你过去看看,看合不合意。”

    “柳心苑?”我有些好奇地问道。虽然我听说别院的事情,可这个名字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喜欢么。”芸娘开玩笑似地看着我,“丽春坊的心尘姑娘,一夜成名,这样的小苑,不是更衬姑娘的身份?”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声音里有我自己也没发现的羞涩:“我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