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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怀乃是拓跋昊之师,虽是汉人,却也对大秦忠心耿耿,是拓跋昊最为敬重之人,也是拓跋昊在狂怒之时能劝阻住他的数人之一。

    后来宫中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数十骑从四面八方出了城,有人私下猜测,陛下这是再一次发出了征兵令,前线战事必然出了变故,只是不知是东线还是南线。尔后流传的消息也证实大家的猜测:汉军不知采用了什么方法,以令人预料不到的速度攻下了白于道最关键的天险塞门寨。

    这个消息,让很多人担心大秦命运的人整日里愁眉苦脸,忧心忡忡。

    幸运的是这样的日子终于结束,人们盼来了云开日出的时刻:南线战区传来捷报,定边侯手下大将,怀化将军梁乙都伏击汉军粮道得手,汉军军心动摇之下,又被定边侯率部猛攻,最后不得已撤回了环州据城而守,大秦在南线战场上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捷报上的描述是:汉军伏尸十余里,白马川被汉军尸体堵塞得涨水三尺,我军缴获无算,南线段时日内已无战事之虞。

    传送军情的骑士驱马在大街上缓缓通行,大声报捷。一时间整个兴庆府内到处都是欢呼声,大家都在庆祝,总算是能歇一歇,不用再面对上司的那张难看的老脸了。

    收到捷报的拓跋昊立刻召集了群臣,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对身居上位的肉食者而言,不能因一时的胜利而产生轻敌之心,拓跋昊自认自己天生便具备这样的优秀素质,却已经忘记了前些日子的自己是如何让所有人胆颤心惊。

    因为帝国初创,新的皇宫还在修建,拓跋昊暂时以前的县衙作为行宫,县衙的大堂便成为了他举行朝会的地方,数十名大臣拥挤在一起,真可谓是“济济一堂”。

    拓跋昊满脸微笑,首先开口:“得老天庇佑,赖诸卿鼎力相助、将士奋勇杀敌,我大秦定边侯嵬名浪将军,击败当面进攻之汉军,杀敌数万,将汉人赶了回去。”

    “如今南线已无战事,朕请诸卿来群策群力,商议一番东线战事当如何应对。”

    下方人群中闪出一人:“陛下,臣愿率军支援拓跋定将军,为陛下分忧解难!”

    拓跋昊定睛望去,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心腹,殿前司都指挥使拓跋礼。

    拓跋礼作为自己的心腹,此刻站出来第一个表态,自然有一定的含义在内,拓跋昊对此心知肚明,他当即点头表示满意:“此事稍后再说,你作为朝廷重将,朕之心腹,可不能恃宠而骄,将立功的机会全给抢了,好歹要给别人留下一些嘛。”

    这话听起来是批评,其实上群臣都能听出来他的满意,当即又有数名武将站了出来,纷纷进言愿随军出征,支援龙州。

    一时间大堂上武将们个个争先,气氛热烈得好似菜市口一般。

    又一人站出人群,此人头发稀少,面容枯蒿,腰身都有些挺立不直了,却让堂上的喧哗声陡然停止了下来,正是太师袁怀。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龙州之围只是疥癣之疾,虽然不可不防,却也不须太过重视,更不用让诸位将军率军前往。”

    “汉庭两路分兵进攻,其目的自然是想要相互配合,一举破灭我新兴的大秦帝国,可是如今他们的如意算盘已经破灭,南线汉军既已撤兵,东线的汉军也势必独木难支。依老臣看来,想必汉军撤军便在旬日之间,陛下若是忧心,可令左近洪州驻军打上嵬名浪将军的旗号,大张旗鼓前往龙州”

    “如此,既能稳定龙州军心,也能迷惑汉军,更不用劳动大军从京城出发,花费大量钱粮,跋涉数倍远的距离去支援龙州。”

    拓跋昊闻言大喜:“老师此计甚妙,这才是老成持国之道,朕得老师,何其幸也!”下方群臣也纷纷跟着出言恭贺。

    袁怀奏完此事,却并不退回,而是又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事启奏。”

    拓跋昊连忙道:“老师有事尽管道来。”他见袁怀身形不稳,连忙招呼身后的侍从:“快给太师看座。”

    袁怀谢恩道:“多谢陛下。”

    立刻便有人送上一张圆凳,又扶着他坐了下来,袁怀这才重新开口:“陛下,老臣虽断言东路汉军不日即退,但如今横山天险已失,汉军定然会加强如塞门寨等天险的防备,以待他日卷土重来。”

    袁怀此刻所言正是拓跋昊此刻心中隐隐担忧之事,之所以召集群臣会议,便是为了处理龙州被汉军围攻的援军问题,以及龙州解围之后如何重建防御的问题,此刻自己还未曾提起后面一事,老师便提前替自己考虑到了,这样让心中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愈加认真倾听起来。

    “我军想要再夺塞门寨天险,此事却是有些不大可能,白于道西段也并无可恃险可守之地。然则老臣以为,白于道中没有天险,我等却可以平白造出天险。”

    这话一说,下方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短暂的议论声声,群臣都觉得袁怀所言乃是夸大其词,天险之所以要天险,便是非人力所能完成。

    袁怀待群臣议论声停止,这才笑着说道:“或许各位同僚都以为老夫是在说笑,老夫也不难理解。只是诸位同僚是否亲自经过白于道,了解过白于道的具体情况吗?”

    袁怀的问题让群臣都凝神细听,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西北五州本地大户,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响应拓跋昊起事,极少有人曾离开家乡去到其他地方。拓跋昊虽然曾经路过白于道两次,但那也是十余年前他继承定西侯爵位之时,去东京接受朝廷的册封这么一来一回而已,只记得白于道地势狭窄险要,至于具体何处狭窄,因何险要当时便是不知,休说现在了。

    只听得袁怀继续道:“四十二年前,老夫离开中原来到凉州,一路行来之时,早已便将这一路上何处可屯兵,何处可建城固守,何处土地河流可供开垦,牢牢记在了心中。”

    “诸位同僚不用管老夫为何如此行事,只需知道那白于道西侧入口之处有一平地,地势较周围更高,又有大里河源头干流经过,我大秦大可在此建出一座堡垒,亦能同样起到隔绝汉军进攻的作用。此前,因为塞门寨天险掌握于我秦军之手,新建城池也劳民伤财,不利于我新生之大秦,故而老夫也未曾提出这个建议。”

    “只是如今形势迫人,不得不行此下策罢了。”袁怀看起来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也有些发散开来,越发显得老迈龙钟。

    “此外,我军此次成功抵御了汉军的入侵,想必也会对枢密院与大金国的沟通更加顺畅,希望野利大人能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争取让大金尽早承认我国,最好的结果是能出兵支援我们,至不济也要从金人那里讨一些物资来。”袁怀将眼神瞟向了一旁的枢密使野利元。

    四十二年前?这袁怀到底因为何等缘故,竟然在四十二年前便有如此心思,莫非真是天佑大秦,注定了要让如此一人来到世间辅佐陛下?难道当真是汉庭当弱,大秦当兴?

    群臣纷纷骚动起来,有一种叫兴奋的情绪在悄悄蔓延。他们中的很多人是主动跟随拓跋昊起事,但也有部分人是形势所迫,其实一直都在观望态势的发展。这部分人内心并不看好拓跋昊的前途,认为西北一隅之地,根本无法与朝廷对抗,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比大汉更加可怕的大金。

    要想在这二者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绝非是一件易事,汉庭对待他们的态度必然是欲吞之而后快,而若是想获得大金的支持,也必须要首先表现出来自己的价值。

    不过到了如今,朝廷击退了汉庭的进攻,那么在大金看来,至少可以将新生的大秦作为拖累大汉前进的一个重要筹码,自然会适当参与这场战事,不会让汉军轻易攻入大秦腹地,此前枢密院派出使臣出使大金,只得到金人谨慎的答复,想必此战过后,金人的态度也将大为转变。

    野利元满脸笑容,先朝袁怀拱手致意,然后正色出列,向拓跋昊行礼道:“启奏陛下,太师所言极是,臣稍后便将派人再次出使大金,将我大秦将士取得的战果知会金人,争取取得大金的支持。”

    凳子上坐着的袁怀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

    “陛下,老臣适才所言,只是一时之策,我大秦想要强大起来,不光需要君臣同心并肩努力,还需要脚踏实地。五州之地大多贫瘠,不宜耕种,但也有许多地方能够开垦出来用作耕地。老臣这些年来遇到了一些,便随手记录了下来,也不甚全,有些地方如今已被人开垦也为未可知,只望能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也算了却老臣的一个心愿。”

    他说完之后,将奏折递给一名侍从,便闭上了嘴不再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