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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昊接过侍从呈上的奏折默默翻看,里面一条条记录的全是五州之内,何处能开垦出约多少荒地,密密麻麻的不下五六十条。看上面留下的日期,分明是自己继承侯爵之位不久后便开始了,这是老师在以他特有的方式,许久以前便开始替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一想到这么多年来,老师一直在默默支持自己,无论自己什么决定老师都没有反对过,只是尽力事前完善方案或者时候补漏,拓跋昊顿觉鼻子有些发酸。他自幼缺失父爱,姬峦对他只有他无法承受的严厉而没有亲情,在他心中或许早就将老师当作了自己的父亲一般对待。

    此刻看着袁怀老迈不堪地坐在圆凳之上,将奏折递上后似乎轻松了许多的神态,拓跋昊话语之间也多了几分哽咽:“老师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朕还有很多事情要依仗老师,咱们今后还有很多路要走……”

    袁怀也动了真情:“陛下勿忧,老臣这身子骨还行,一餐能食三碗饭,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定然不在话下。老臣还要看着这大秦崛起,压倒汉庭之日到来,才能放心而去呢!”

    君臣说了一会话,野利元寻到个机会打岔进来:“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拓跋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咳嗽两声,坐直身体端正脸色,和蔼开口道:“爱卿有事且说。”

    “陛下,此次我大秦为抵抗汉军入侵,南线嵬名浪将军所部将士损失还未上报,但在东线战场我军伤筋动骨,主力损失殆尽。臣请陛下下旨,允许枢密院在各地征调乡勇,编制成军加以训练,以备日后所用。”

    拓跋昊微微颔首,自己的这些臂膀能虑事在前,可谓是用心做事。他刚想开口允许,突然又想起了老师的教导,于是环视群臣,问道:“诸卿,可还有人要补充的吗?”

    或许是正等着他的这句话,宰相细封茝当即出列奏道:“启奏陛下,枢密使所言我军存在兵力不足的问题,臣以为,或有其他解决的方法。”

    “哦?爱卿快速速道来!”拓跋昊面露喜色,要能对抗强大的汉庭,大秦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但拓跋昊也知道人口、粮食才是制约兵力多寡的关键。大秦占据西北五州之地,人口不过两百余万,土地也很贫瘠,产出甚至还比不上中原的一个大州,因此兵源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他心中一件担忧的事情。

    细封茝继续道:“陛下,我大秦疆域虽然不小,可是土地贫瘠,百姓光靠耕种难以生存,这大大限制了人口的增长。如今全国在籍人口不过五十二万余户,二百六十多万人口,若是再抽掉丁壮编制成军,臣担心会对民生产生不利的影响。”

    “我大秦抵抗汉庭入侵,不能只看眼前,还要从长远着眼,保证民生平稳发展的同时兼顾发展军力。”

    “以此事为例,臣以为,可以在枢密使大人提案的基础上稍作调整。毕竟汉军新败,短时日内当无力卷土再来,可供我们准备的时间不是那般急促。臣建议,可以在农忙之后、腊月底之前,将各地青壮征集起来,一则可以进行集中训练,二则可由各地方官府督促其修建水利沟渠。”

    “朝廷可以来年提供种子、租借耕牛作为奖励,如此臣相信百姓必定会踊跃响应朝廷的号召,此乃其一。”

    大堂上其他人全都屏息静气,细听细封茝的声音四下回荡。

    “其二,适才太师也层言道,我军取得胜利之后,必然会改善与大金之间的关系,北方边境原本防备大金的士兵便可抽掉出大部,用以填补对汉军的防御。如此一来,既不用另行额外征兵,也可对大金释放出我国的善意。”

    他说到这里,便有官员心中担忧,忍不住出列质疑道:“若是金国趁我北方防备空虚,出兵南下,奈何?”

    细封茝侧身望去,说话之人乃是大鸿胪梁乙浦信,乃是怀化将军梁乙都的胞兄。

    他顿时笑道:“大鸿胪有此担忧也属寻常,毕竟与金人打交道最多的便是你们了,这万一金人对我国的态度不如预料般友善,岂不是会坏了朝廷大事?”

    梁乙浦信微微点头,此话却是说中了他心中担忧,若是事情有变,朝廷会让谁去处理此事?说到底还是他鸿胪寺的事情,因此不得已只能提前防微杜渐。

    细封茝微笑摇头:“大鸿胪大可不必为此事担忧。”他向拓跋昊请罪:“陛下恕臣无礼!”

    得了许可,细封茝这才继续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大秦人贫地瘠,大金入侵我国能有多少好处?那中原汉人所居之地,哪一处不是富饶繁华十倍于我?大金如要劫掠,不先取汉地,却要我这鸡肋有何用?平空浪费钱粮而已。”

    此话虽然难听却是实话,金人屡次南侵,唯有一次有偏师由夏州绕过长城,通过白于道进入陕西,对于西北这夏、凉五州,金人确实是不怎么看得上眼。

    坐在上方的拓跋昊有些羞怒,只是自己既然允了,现在也无法发作,只得按下心来听细封茝继续说下去。

    “臣完全赞同太师的分析,我大秦与大金之间,短期来看两国关系必然和睦,只是……这期间或许需要陛下做一些退让,比如一些虚名……”他抬头看看拓跋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又转向袁怀,希望能得到这位重臣的支持:“若是陛下愿奉大金兄,我大秦为弟,结成兄弟之国,臣相信对汉人必定是一重大打击,而我国也将利用大金的支持,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拓跋昊陷入沉思,若是能如细封茝所言,自己到不是不能接受,关键在于金人一方。金、汉两国之间虽然小摩擦常有,但其实已经有多年未曾有过大战了,金人愿意为了这样的些许虚名,真的不惜与汉人撕破脸面,两国重燃烽火?

    下方细封茝还在继续:“第三,我国虽然有不少短处,可是这地理位置对于对抗汉人却是极佳。只需要守住横山与天都山的几条通道,汉军难道还能从金国境内绕来?抑或是翻越雪山而来?我国扼守汉人通往西域的商道,哪些商队多是汉人高官勋贵所有,若是不能快速重新打通商道,那么汉国朝廷内部也必将发生矛盾,这也是我国的潜在助力。”

    细封茝越说越是畅快,不光弥补修改了野利元的建议,还将自己考虑许久的一些事情一并趁机说了出来。眼见得陛下和朝中大臣都静静细听自己所言,心中得意难以言表。

    他乃是大秦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理所当然的应该是新兴的大秦朝廷第一人,可偏偏首先上面有个太师压着,随后又因为抵抗汉军进攻,枢密院成为了朝廷的中心,他这个堂堂宰相沦落成了枢密院的账房先生,这让他如何甘心?他日夜思考,筹划了多时,今日总算给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待细封茝说完他的长篇大论,凳子上的袁怀也微微欠身,开口道:“陛下,细封大人所言甚是。老臣此前曾经做过统计,此次战役,我大秦到如今已经先后调遣将士十万另七千人,民夫三万四千多人,消耗粮食数十万石,驮马三千头……若是再从百姓中抽掉丁壮,老臣担心,恐怕会激起民变……”

    拓跋昊先是皱起眉头,随即又立刻舒展开来:“老师多虑了,宰相适才已经献上了妙策,朕依照施行便是,何须担忧?”

    他安抚了袁怀,当即对细封茝下令:“宰相所言之策,于国于民皆有大利,朕心甚慰。便由政事堂负责宰相建言之事,各有司全力配合,务必将此方略贯彻下去!”

    夏松收到的紧急军情如同晴天霹雳,将这位统帅打击得一时有些站立不稳,周同赶紧上前将他扶入帐中坐下。

    刘祚居然败给了项人,这是夏松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的事情,要知道刘祚本便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宿将,手下又有七千骑兵,几乎是西军骑兵的一半之数,怎么可能便败给了项人呢?

    夏松这才想起来看战报,他干枯颤抖的手指拆不开密信,周同在一旁看不下去,便伸手接了过来,拆开后又递回给夏松。

    看着夏松焦急的面庞、惊惶的神情,周同心中不禁为之叹息。

    这位老人为了能早日评定叛乱,可谓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那些深夜都还点亮的油灯,忧思过度导致的头痛欲裂,作为亲兵队长的周同自然都是清清楚楚。本以为打通了白于道,局势很快会变得开朗,哪料得战况急转直下,大好形势便断送在了一朝。

    夏松展开密信,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