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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省总理

    嗡嗡嗡。

    九月二十一,寅时五刻(凌晨四点十五),紫禁城依旧笼罩在秋末的薄雾之中,上方也还只有一丝白,晨钟响起,在宫城内回荡,巍峨的午门,朱红的掖门缓缓开启。

    “鲁总理,请随咱家来罢。”右掖门处,司礼监掌印一身红袍,微微拱手,向身前的一位身长七尺不止的中年大汉道。

    “有劳王公公了,”已经候了不短时间的大汉不敢怠慢,赶忙回礼,他也是一身红袍,胸前是二品武将的狮纹补子,身形高大壮硕,四十出头年纪,正是新晋总理川、贵、湖广三省军务的鲁钦。

    王体乾微微点头,便领头往宫内走去,此时的皇极殿广场很是空阔,除了一行人的脚步声外,竟还能听到身后武将粗重的呼吸声,显是心情激动;司礼监掌印心中暗道,这武夫也是好大的福分,不仅连连擢升,还得天子召见陛辞。

    一直跟着默默跟着的鲁钦面上沉稳,但心中确是惊动不已。

    他是济南长清人,家中世代军将,青年时期袭任父职,任职于守卫皇城南面及巡警京城各门的府军卫中,后又中武进士;万历年间,升为正三品任山西北楼口参将事,今年因功被擢升为从二品京营副将,算得上是“京营老人”。

    此时的陛辞赴任,只在殿中或是平台上,置一龙椅,由官员自行高声叩拜,一般天子均不会出席,何况是武将?

    再者,今上对于京营一系的信重实在显眼,前两日又下旨举武科,看这般情形,往后将会成为定制,对于他们这些原先的“武进士”出身的军将来说,自然是莫大的鼓舞,地位也自会水涨船高。

    因为要出京总理西南三省军务,他的品秩,已经擢升为正二品的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若是平叛有功,从一品的都督同知,正一品的都督,也是有望.....

    一念及此,饶是久经战阵的鲁钦,也难免呼吸愈发粗重了。

    “咳咳,”天子威仪,司礼监掌印太监见怪不怪,只轻咳两声,停下脚步道:“鲁总理,南书房到了。”

    鲁钦闻言一惊,不由抬头,眼前已是朱红色的大门。

    他忙向王体乾拱手致意,然后郑重跪下,推金山倒玉柱,口中大呼:“臣鲁钦,请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咚咚!

    因为用力,额头磕地的声音清晰可闻,王体乾不由侧目,见其额头发红,不由微微点头。

    “进。”

    天子的声音轻轻传来,司礼监掌印微微扬手虚指,鲁钦急忙起身,口中应道:“谢陛下!”朱红的大门被两旁的内侍缓缓推开。

    ......

    及至对方进门后,重新行礼落座,朱由校方才打量起这个“后世”的西南诸将之冠,因为叛军势大,而当时的边军却迁延不进,他手中军兵却因数月无饷纷纷逃散,最后自刎殉国,却是一位刚烈武将。

    身量高大壮硕,典型的武人模样,四十许,算是壮年派武将,又是京营出身,此时更是难掩心中激动,朱由校暗自点头,温声道:“此去川中,鲁将军可是准备妥当?”

    “末将万死不辞!”鲁钦闻声赶忙又起身重重行礼,此时贼军势大,他所领之军也不过是从京营中挑选的三千将士,其中还有自己的亲兵,但天子所命,义不容辞,他的脸色也是慢慢郑重起来。

    “可有何方略?”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之所以会让他领兵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其回京之后,便“老实”依照京营规矩,将亲兵家丁全部放入营中,态度摆的很正。

    鲁钦闻言不由愕然抬头,此时战略之事,均由天子和文臣掌总,何时轮到武将置喙?

    见天子目光认真,他微微低头沉吟一会,方才抱拳道:“时值秋粮之际,有湖广的米粮,想必大军粮食是不缺的,只是这京营三千军马,数量依旧不够,末将拟在重庆府汇集、操练各路人马,恐怕需费些时日和饷银.....”

    说罢,便目光忐忑的看着天子,按照惯例对于平叛,所有上位者都是只争朝夕的,哪里容得麾下新晋升的武将拖延?

    侍立一旁的王体乾不由侧目,这个鲁钦还真是有些不知进退,武将要钱粮倒是寻常,但这用兵的方略天子愿意出声相询,已然是莫大的体面,竟还敢迁延不进?他也不由也看向天子。

    朱由校闻言眉头一挑,沉吟了片刻,终是轻轻点头:“可。”

    离川中最近的九边军镇便是延绥了,以卫所兵卒为主,欠饷欠粮经年,若是骤然调动,不说有多少战力,便是其哗变的风险,以及对沿途州府造成的侵害,便让人好生掂量了。其总兵杜文焕“后世”畏敌如虎,导致川中糜烂,失了先机,实在不可用。

    边镇军兵不能轻动,便是只有从湖广、四川两省州府调兵了,但此时两省的卫所情况应当是不乐观,练兵也是应有之意;至于请饷,怕是又要开内帑了,没有饷银让军队哗变的事情,可是不能再发生了。

    至于军马的粮食倒是好解决些,毕竟自从一条鞭法之后,连素来鱼米之乡的江南,纷纷种植各色“经济作物”,都已经出现了口粮不够,天下产粮之地,唯有湖广还算丰盛了。

    奢安之乱,连带后续的沙普之乱,可是一直绵延了近三十年,却是难以一蹴而就;至于先冒头的奢氏,只有看现在成都、重庆两府的官兵,以及自己的布置了。

    “当地其余土司则何如?”朱由校又开口问道。

    大明边境战事连连,财力吃紧,卫所废弛,西南的平叛战事,便大多靠合纵连横,借力打力了。

    即使万历朝倾举国之力去平定播州之乱,也多有借助土司之力,奢氏、安氏由此坐大;而在“后世”的平定奢安之乱中,云南的普氏借机坐大,后又掀起沙普之乱。

    在他看来,诸夷畏威而不怀德,中原强盛,便有四夷为用,如盛唐;腹心衰颓,立即反戈一击,似“明末”。

    “石柱秦氏,满门忠义,或是可用。”一直站立的鲁钦闻言松了一口气,天子没有催促他尽快平乱便好。

    至于土司,他多年在军中,自是知道夷人鞑子,都看的是手中的刀剑,而没有什么忠义之心,既然天子不催促,便按照最稳妥的办法来,能不用便不用土司为好。

    “善,”朱由校点了点头,认可对方的说法,又接着嘱咐道:“川南、贵州一带崇山峻岭,轻易不要分兵,宜稳重行事才好。”千里之外的战事,他自然是指挥不来,但“后世”证明过的圭臬之言,却也不会不说。

    “是,陛下。”鲁钦郑重应是。

    ......

    起身目送西南三省总理离去,朱由校方才坐了下来,轻轻揉着眉心。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何况如今国力衰弱,边患不宁,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在心怀鬼胎、伺机而动了。

    呼,南书房窗棂外,吹来一阵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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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字承宇,济南长清人,及长袭父职,以府军卫举武进士,性猛且刚......时人谓之西南诸将之冠。

    ——《明史·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