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氤氲的湖水,雨后清新的树叶,郁郁葱葱的山林。一切都很静谧。
广告从头到尾没有人声。
只有背景音乐,配字幕。音乐极缥缈,却显得气势非凡,意境深远。
镜头明显的偏爱男主角,无论是台上致辞,独自沉思,还是运动画面,都把他展现得剑眉星目。连衣冠不整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性感。
不愧是广告界首屈一指的大师,当初花大价钱请谭导,显然是值得的。
宁肇安那种慑人的气势,乔樾平日里只觉得压迫,在镜头里却显得英挺勃发,气宇轩昂。
偏偏还非常自然,即使是有心挑刺,也找不出丝毫矫揉造作的痕迹。
尤其那个几秒钟的微笑,杀伤力十足,简直所向披靡。
乔樾想起来,他拍广告的时候,很多都是一条就过。真是个演戏的高手。
画面上,宁肇安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慢慢展开双臂,深深吸入一口气,似乎在享受清新的空气。面目舒展,隐约含笑。
画面渐渐隐去,最后一行字幕无声地浮现:“山亦是山,水亦是水。青木湖,成就你的境界。”
童贝洁盯着前方商场门口的超大电子屏幕,眼皮都不眨,兴奋地拍着方向盘,连连惊叹:“真是极品男人!眼神太电了!快看快看!还抱着一个美女在接吻呢!哇!哇!真浪漫啊!简直像电影!哎哎,你说,他跟林霏白比谁更帅?你们的别墅成交量那么高,我估摸着有不少是奔着你们总裁的美色而去的富姐富婆吧?”
乔樾脸烧起来,甩甩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甩出去:“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再说我今天就不去了!”
童贝洁嚷道:“别呀!今天可是为了你啊!我都约好了!这个大师也算是我朋友,一天只接待一个访客!他的出场价比麦玲玲还高!”
大师微胖,看不出年龄,住在郊区村庄的一个小院子里。
普通的农家小院,素净是素净,可是一点仙气也没有。
童贝洁叫他“薛老师”。
薛老师洗净了手,独自进屋去焚了一柱香,要了乔樾的八字,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唔,你的命,也好,也不好。你算什么?”
乔樾结结巴巴,童贝洁笑着推她一把:“恋爱,婚姻!”
薛老师悠悠开口:“你旺夫。虽然结婚不早,但也不很晚。不过,今年是结不了婚的。”
乔樾微微有点失望。
其实她从来不是恨嫁女,甚至对婚姻有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觉得一辈子独身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那是遇到林霏白以前。
“你的另一半,很早就已经与你遇见过,现在回到了你身边。”
乔樾心里狂跳!忍不住问:“是谁?是不是姓林?”
薛老师闭着眼摇头,半晌才说:“不知道,算不出来。”
刚要失望,又听得他说:“你将来的另一半,品貌才干都非常出众。”
意料之中!乔樾大气都不敢喘,乖乖听着他一句一句地说话。
“你将来婚姻美满,不必担心。你的另一半很爱你,也很专情。”
“你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是非常合适的一对。”
“命也不一定。缘分抓不抓得住,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乔樾想起他那句“等我回来”。
良久,薛老师终于睁开眼,怜悯地看着她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往事不必介怀。”
“切记,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坚强。”
“过完这一段,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又叮嘱:“南方是适合你的方位。”
静默片刻说:“去吧。”
乔樾思忖着最后几句话,取出红包,恭恭敬敬递过去。
薛老师摆摆手:“你记我一句话,勿忘灯火阑珊处。成人之美,胜过酬金十倍。”
乔樾还要推辞,童贝洁使个眼色拉她,她只好鞠个躬,退出去。
“薛老师的规矩,说不算就不算,说不收就不收。别强求。这也是缘分。”童贝洁羡慕地看着乔樾:“你看你的命多好啊!多好的老公!”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缘分了!小洁,怎么办?晚上我一定睡不着!我要结婚!我等不及了!我要嫁给林霏白!”乔樾压抑住尖叫,捂着嘴咕咕直笑,兴奋得拼命掐着童贝洁的胳膊:“你呢?算得怎么样?”
童贝洁妩媚一笑:“算是算过,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准。先告诉你!”
乔樾摇着她胳膊:“不许比我结婚早!你得给我当伴娘!”
“放心放心!我还早得很哪!”童贝洁笑吟吟瞟她一眼:“不像你!这副德行!”
林霏白依旧没有回来。
乔樾几乎每天登陆qq,收他的留言。他很忙,不常有机会上网,想来也不习惯用这种现代化的工具。总写不到三两句话,然而句句窝心,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来自他的温暖。
有时候就只是一长串她的名字,像是思念已极,反而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表述。
乔樾并不担心。她很高兴隔几天就会收到林霏白的信。
不是电子邮件,不是快递。是真正手写的信。
这年月,连书本都电子化,到哪里去找这样亲笔手写的信?
偏偏她就有。信封一角贴着邮票。墨色的纪念邮戳,设计别致,尾翼像迎风飘扬的旗帜。邮票也漂亮,是植物主题,右下角一朵洁白的花。浅茶色的信笺纸,故意做旧的效果,细腻哑光的质地,边上一枝简雅的卷草纹,看上去就更让人感慨万千。
有时会夹着一张照片,或者明信片,写着:“这个地方,下次你肯不肯陪我一起来?”
没有照片的时候就夹上一枚树叶,有时候是一幅速写。想必是忙碌之中的间隙,随手画的。彷佛还带着他阳光青草一样的气息。她爱不释手。
尤其他又写得一手好字,行云流水般潇洒优美,每封信都像艺术品,美不胜收。
拿在手上,这样沉甸甸的质感,这样优美古典的情怀,令她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他在信里写:“德国人嫌我太瘦,拼命请我吃饭。如果我长胖了,你不能嫌弃我。”
其实哪里轮得到她嫌弃他?何况照片里他明明是瘦了一点。
他一直是这样,连谎话都说不圆。说出这样的话,无非宽慰她的担心,抚平她的不自信。她只觉得体贴。
“这里的猪脚太好吃了!很香很多汁,你还没有吃过吧?哈!”旁边画一枚笑脸,分明是林霏白本人,寥寥几笔,得意的神态跃然纸上。又写:“乔小猪,不要流口水,等我回去给你打包一个,好不好?”
字不多,但是百读不厌。
林霏白,也只有林霏白,才这样懂得她的喜悦。
后来他的信一下子变长,却尽是说些不相关的话,字里行间充满着迷茫,弄得她反而不知所云。
问他归期,也只说快了,安慰她不要着急。
其实这样手写的信,乔樾也在少年时代收到过,有个香艳的名字,“情书”。信里尽管都是**辣的少男情怀,也打动不了她一丝一毫。
看完了或微笑或遗憾,结果都是一样,放在炉火里化掉,不留一丝痕迹。
彷佛因为太阳不曾回来,春天忘记降临,冬天的湖水结了厚厚的冰,十六年都没有融化。
认识林霏白是更早些时候了。那年她只得12岁。
最后一节美术课,天突然变脸,噼里啪啦下起大雨。都没带伞,放了学,同学们陆续被家长接走。
只有她还在教室里,趴在窗口看着连绵的雨帘,等着奶奶。
父亲与母亲都很忙,除了办离婚手续,还要搬家,谁也没空理她。
她不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觉得轻松。
自从她记事开始,父亲与母亲彷佛就是黑夜与白天,永远只出现一个,见面也必定冷眼相向,不欢而散。
更多的是两个都不出现。反正他们跟她也没什么话说。
其实,一向都是寂寞的吧?
那时候还没遇见童贝洁和徐砚君。班上的同学们都知道她没有了父母的庇护,都离她远远的,彷佛害怕家庭不幸也会传染。连跳皮筋都没她的份。虽然成绩优异,可是老师们都不喜欢她,说她性格孤僻。
跟她说话的,白天只有奶奶,晚上只有被窝里的小兔子。
她只好埋头念书,习惯了独来独往,课间也不出去玩,放学路上独自轻声哼着戏曲。
“怎么还不回去?躲在这里看雨景?”讲台上的年轻男子收拾好东西,走下来在她身边坐下来,大大咧咧地拍着她的肩膀。
她突然紧张起来,抬头嗫嚅:“老师……”
那时候林霏白名气还不太大,但是已挡不住耀眼的风采。刚来学校,已经极受欢迎。走到哪里都是光风霁月,一道绝佳的风景。初中部的好事者称他是“史上最帅的老师”。
不止女生仰慕,男生也崇拜。
人又亲和,跟学生向来都亲熟,课余带着学生写生,顺便上山偷桃,下河摸鱼,简直就是童心未泯的大男孩。
就连乔樾自己,也早就在心里默默注意他。
只是远远看着。从不主动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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