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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樾一个人走在路上,路灯把她的身影照得无比的愤怒与迷惘。
长久以来,她对宁肇安的反感和敌意,本来已经消失殆尽,几乎当他是朋友。
今晚这样的仗势欺人,将她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好感完全颠覆。
16年前,从那个夏日开始,林霏白来到她的生命,太阳和青草的气息将她温暖。身为一个女孩,她的意识渐渐地觉醒,开花。
从那时起,从懂得爱情开始,作为一个爱人可以奉献的一切,她都自动自发地归在了林霏白的名下。
哪怕他不在身边,哪怕他不知情,也是他的。毋庸置疑。
以至于当年连周旭江也只是牵过她的手而已。
幸好,在她的青春韶华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林霏白回来了。她夙愿已偿,初吻是他的,而内心却更加固执地等着他给她这样深的吻。
怎么能料得到,想要完整保留给爱人的东西,竟是在这样荒诞的场合,被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这样轻易地夺走,她连反抗都没有机会。
连林霏白都还没有这样待过她!
宁肇安!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然而她也恨自己。
可以努力清醒,但忘记清醒。
可以死命抵抗,却没有抵抗。
她是林霏白的女友,却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强烈的羞愧心和耻辱感,令她不但恨自己的软弱,连带着也重新恨上了宁肇安。
尤其每次一接近他,她总会强烈地感觉到,他是一个强大的男人,而她是一个女人。他身上蕴藏的那种不动声色的力量,总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衬托出她的渺小。
这种感觉陌生又奇怪,让她本能地抗拒和排斥。
就是他,总是他,挑起她从未有过的躁动和窘态。
黑色的volvo无声地乖乖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亦步亦趋。
她不予理睬,走了一段,忍不住停下来,转回头恶狠狠地怒斥:“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很无聊吗?”
宁肇安也不看她,停下车,仰头优哉游哉地吐个烟圈,手闲闲搭在车窗口:“是很无聊,特地来看看你什么时候碰上劫匪。”
她怔了怔。每年这个时候开始,直到春节前夕,南海的报纸上总会整版整版地报导治安问题。
即便这样,嘴上还是硬气:“不要你管。还能遇上谁?你就是最大的劫匪!流氓!流氓!”光骂流氓,显得气势不够,她想了想,又狠狠加了两句,“土匪!骗子!”
他今晚脾气出奇的好:“好好好,我是流氓,是土匪。假如这个流氓希望能够送你回家,是不是能得到你哪怕一点点的好感呢?”看他那样子,对她这种骂法毫不在意,彷佛还觉得有趣,真正皮糙肉厚。
“不用了!你刚才……你刚才那样,现在又这样,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路灯照在她脸上,微微红肿的唇,是他得逞的证据。
“刚才?”他忍不住笑起来,唇角上扬,眼眸里柔波荡漾,低声问:“我刚才哪样了?”
“你!”他这是明目张胆的调戏。她脸红筋涨,索性豁出去了,“刚才为什么亲我?”
“我为什么就不能亲你?”他挑起眉,彷佛理直气壮,“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亲女人天经地义。而且,”他斜眼瞥她,下唇微微斜抿,“你不喜欢吗?林霏白一定没有这样亲过你。”
提起林霏白,她愈加愤怒:“你应该向我道歉!”
他不以为然地再吐个烟圈:“理由?”
他还要理由?“你……你!”乔樾简直抓狂,“宁肇安,你问都没问过我!你应该先征求我的意见!”
“亲就亲了,为什么要征求你的意见?”他摊摊手,似乎是无奈,“你也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亲你啊!”
强盗逻辑!天底下怎么会有宁肇安这种人?厚颜无耻到了极点!乔樾只觉得嗓子眼都泛甜,一股热血涌上来头:“你就是个流氓!我宁愿让全天下的男人碰,也不愿意让你碰!”
宁肇安闻言倒吸一口气,陡然变脸了色。
乔樾自知失言,不再开口。
宁肇安启动车子,声音都在微微发抖:“最后一次:走不走?”
依他的个性,说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她打个寒噤,渐渐冷静下来,站在路边,看看车又看看路,踌躇又踌躇。
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深夜里四周一片黑寂,风呜呜地吹着杂草丛生的荒地。隔好远才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根本没有出租车经过。
宁肇安倒没有催她,脸别在一边,看不到表情,只看见他深深吸了几口烟,指间一点红光,在车窗外微微颤动。另一只手用力握着方向盘,关节泛白。
好汉不吃眼前亏,36计走为上。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没有骨气地钻进车里。
他拉下手闸,车身像离弦的箭,向前一路呼啸而去。
两个人在车上谁也不理谁。
宁肇安整张脸都是阴森可怖的,眉峰冷峭,把车开得像要飞起来。乔樾紧紧抓着把手,咬着牙,拼死也不尖叫出声。
进了市区她才发现不对:“这是去哪里?”
他根本不搭理她,一直开到商业区的酒吧街才停下来,走到她那一侧拉开车门:“下来。”
她坐着不动,被他一把拽下来,拎进去按在吧台的座椅上。
她愤怒地挣脱他的手臂:“我要回家!”
他环顾一圈周围,两个指头夹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捏,一字一句说:“看好了!”起身走向全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女孩。
天气已经有点凉爽了,那女孩却穿着低胸的亮片背心超短裙,耀眼的漂亮。长发披肩,气质优雅。身旁还围着三四个男人,个个都是青年才俊的样子,却无一例外都是悻悻的表情。
宁肇安一进场,就引来了全场的瞩目。那女孩也是如此,不时投过来撩动的眼神。
乔樾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眼睁睁看着宁肇安走过去,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那女孩拉到自己怀里,深深地吻下去。
他的动作狂放激烈,像是发泄怒火,像是宣泄痛恨,直吻得那女孩的腰向后弯下去,手臂搂住他的头。
dj把一束圆形的追光打到了两人身上。全场跳舞的人们都停下来,看着他俩。原本那女孩身边的几个男人,不知何时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只有电吉它在狂热空荡地回旋,还有口哨声,嘘声,鼓掌声。更多的是在场众多女子的惊叹尖叫,眼里都是艳羡。
果然是摧花辣手,而且不论时间地点,是个女的就无法拒绝。
追光很亮。乔樾别过头去。
拍摄时候的那个意外,忽然变得苍白又无聊。
其实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吻。很便宜,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个个质量高超。
就像他说的,就亲一下怎么了?just kiss。又不少块肉。
如此纠缠,显得她那样的狭隘,偏激,而且毫无器量。
真的,就只是逢场作戏。
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宁肇安已经吻完那女孩,抬起了头。追光打在他脸上,眼里似乎是一抹受伤。他捧着那女孩的脸,惆怅地说了句什么,才轻轻放开了她。
那女孩是一脸梦游表情,直到宁肇安落座,还愣愣望着他的背影。
乔樾心里既佩服又反感,见他走回来坐下,讪讪收回目光,握着饮料没话找话:“泡妞功夫一流嘛。”
他的目光犀利地在她脸上逡巡好几圈,终于说:“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转过头去饮一口酒,显得有些烦躁。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宁肇安只顾喝酒,一杯接一杯,彷佛根本记不起送她回家的事。
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过于密集,全是探询、揣测与敌意,她终于抵挡不住,试探地开口:“呃,我想回去了。”
他自斟自酌,对着面前的空气说话:“这里是闹市区。外面出租车很多。”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噎住。
趁着酒气,他恶作剧地转过头来欣赏她的表情,一脸的满不在乎,目光却深不可测:“要不然,让我再亲一下?”
她立即拿起包起身。再不走,只怕会忍不住他一耳光。
就在此时,刚刚那位穿着亮片短裙的女孩径直走向宁肇安,眼睛发亮。
擦肩之际,乔樾听到那女孩说:“hey man ! 我不叫月,我叫candy,在我爹o开的公司里上班,这是我的电话……”
她翻翻白眼,推开门走出去。
一阵风灌了进来。
只是南海秋初的晚风,竟然能这样冷。
吹得人心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