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强行闯入衍庆宫,带走丹药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额哲耳中。他惊愕之余,不禁头痛起来,虽然知道谢瑾一直对他服用丹药颇有微词,但也万万没想到,谢瑾竟会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来。
要是换作旁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偏偏对于谢瑾,他一贯包容惯了,此时心中也生不起气来,只得无可奈何地去了昭阳宫。
到昭阳宫时,谢瑾正在用膳,见到他来,道:“大汗今日来得倒早。”
额哲见谢瑾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在旁边伺候的其木泰头都快垂到地上了,顿了顿,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侍从们都退了下去,额哲在屋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那玉匣的踪影,不知道谢瑾藏哪儿去了。他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瑾抬起长长的睫毛,道:“大汗不是答应过我,要克制服药的次数吗?敢情是哄我的。”
那不过是在情热时随口许诺,额哲转眼就忘了,没想到谢瑾还认真上了,只得道:“那你也不用悄悄把丹药偷走吧。”
谢瑾哼了一声,道:“我哪里偷了,我是光明正大地拿走。既然大汗不守信用,这丹药,就先交给我保管吧。前些日子大汗服用次数过多,得先停上半月才行。”
“这怎么行……”额哲本能地就要反对,却见谢瑾红了眼圈,一双眼睛黑黝黝地望着他:“大汗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担心,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大汗就当为了我,先把药停上一段时日,好不好?”
谢瑾软言相求,又全是为了他着想,额哲一颗心被哄得软绵绵的,将谢瑾搂在怀里,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来。
这般停药了一段时间,开始的时候额哲还没有什么感觉,到了第五日,身上渐渐开始有些不适,喉咙干渴,四肢酸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因为这些症状十分轻微,额哲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没休息好,累着了。
还是谢瑾见额哲精神萎靡,无缘无故总是喝大量的水,觉得有些不对劲,召了章丙成来。
章丙成把了脉,又问了额哲近些日子的饮食起居,听到额哲在五日前停了丹药,神情开始凝重起来,犹豫着看了谢瑾一眼。
谢瑾道:“张大夫有话,但说无妨。是不是那丹药的问题?”
章丙成道:“老朽也不敢肯定。不过,大汗现在的症状,倒与医书上服用五石散后又停用的症状颇为相似。说起来,服用五石散后,也会让人产生飘飘欲仙、耳聪目明之感……”
额哲熟读史书,倒也知道这五石散是什么东西,脸色沉了下来:“当日试药时你怎么不说?”
章丙成急忙跪了下来:“大汗恕罪,小人愚钝,当日只以为是巧合,一时没想到这上头。”
谢瑾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提醒额哲道:“大汗不如即刻召丹济喇嘛过来,一问便知。”
丹济喇嘛此刻并不在汗宫,因着他一来便治好了额哲的隐疾,深得苏泰太后和额哲的信任,这些日子,王庭中不少贵族大臣将他奉为座上宾,曲迎奉承。今日,他便被邀请到一处贵族家中作客。
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丹济喇嘛才回了汗宫,到了额哲面前,他依然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疾不徐道:“不知大汗召见,是为了何事?”
额哲脸色难看,扫了章丙成一眼。章丙成心中叫苦,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心中的怀疑说了一遍,然后道:“敢问法师,不知这丹药炼制过程中,加入了哪些材料?”
丹济喇嘛神色不变,道:“这丹药是以天山雪莲为主药,再辅以三十六种珍稀药材,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才用秘法炼制而成,与你所说的五石散,药效天差地别,怎可混为一谈。大汗之所以身体不适,乃是因为没有按时服用丹药所致,要知道这丹药药效强大,服用后对身体极有益处。大汗已经习惯了这丹药带来的好处,贸然停用,自然会不习惯,只要继续服用,一切症状自然自解。”
谢瑾冷笑一声,道:“照你这么说,莫非以后大汗都离不开这丹药了不成?”
丹济喇嘛摇头道:“非也,大汗现在离不开丹药,是因为体内顽疾尚未彻底根治之故。等到大汗身体痊愈,自然就不需要继续服用丹药了。”
谢瑾见丹济喇嘛对答如流,显然早已有所准备。只是即便明知他是在信口开河,除非找一个和额哲病情一模一样的人过来,否则也无法验证他所说真假。
丹济喇嘛在草原上声名极盛,没有证据之下,也不能无缘无故怀疑他。再说,丹济喇嘛根本没有要害自己的理由。额哲心中虽然仍有疑虑,但面上还是好言安抚,认可了丹济喇嘛的说法。
接下来的几日,额哲的症状一直没有缓解,因着谢瑾坚决反对,他心中也几分怀疑,便拖着没有服用丹药。大概是服药日子还浅,尚未成瘾的缘故,这样过了半月,身子便慢慢恢复了正常。章丙成来把过脉,言道无事后,谢瑾才松了一口气。
苏泰太后听说额哲停用丹药后,十分不满。她对丹济喇嘛是深信不疑的,只觉得谢瑾危言耸听,故意不想让额哲好转。然而还没等她劝服额哲,云溪宫忽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丹济喇嘛在云溪宫中暴毙,经御医查验,是送去的饭食中被人下了毒。
苏泰太后大怒,下令彻查。
云溪宫的侍从、膳房的师傅,凡是与此案牵涉到的,一个个都被拿到了狱中拷问,然而苏泰太后几乎把整个汗宫翻了过来,仍然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手脚做得这般干净,堪称天/衣无缝,几乎让苏泰太后心惊。在额哲继位后,她已经肃清过一次汗宫,自以为已经牢牢把持住了整个后宫,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去。然而,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
这让她心惊肉跳的同时,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苏泰太后的目光投向了昭阳宫,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几乎有八成的把握,此事就是谢瑾干的。只有谢瑾有这个动机,也只有谢瑾,有这样的能力和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