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也听说了袁崇焕派使者来王庭的消息,来人是他的心腹将领祖大寿。这个消息是孟古带进宫来的,祖大寿在来到王庭后,曾去拜访过他,托他转交给谢瑾的拜礼。
看了看拜帖,里面除了各色珠宝玉石外,还有五百两黄金。
谢瑾漫不经心地合上拜帖,似笑非笑道:“看来,我这死要钱的名声,连山海关都已经知道了。那位祖将军有什么要求?”
孟古道:“他是奉了袁督师的命令,想要与大汗重修旧好,结盟共抗后金的。所以,方便的时候,希望公子能替他美言几句。”
谢瑾沉吟不语,自额哲发兵攻打土默特,崇祯拒绝额哲在归化城重开马市的要求后,察哈尔与明廷的联盟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倘若能够重新结盟,化干戈为玉帛,对蒙古和大明双方,自然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在谢瑾的记忆中,那位崇祯天子,似乎还没有这样的心胸。前世的时候,在林丹汗攻占了土默特后,一直要求与大明互市,但无论他是好言相求还是带兵威胁,崇祯至始至终都没有搭理过他。为此,林丹汗可是攻打了好几次大明边境的。
这次祖大寿来王庭,只怕不是崇祯的意思,而是袁崇焕擅作主张。
毕竟袁崇焕早有前科,在前世,袁崇焕就曾私下与林丹汗来往,擅自售粮给察哈尔。同时,还背着崇祯暗中与后金议和,实在是胆大包天。
“你去告诉祖将军,大汗也有心与大明修好,不过,肯定会要求重开马市。让他心中有数,在觐见大汗之前,提前做好准备。”
比起袁崇焕来,其实谢瑾对祖大寿更为欣赏。虽然前世在袁崇焕死后,祖大寿便带兵逃离了京城,在辽镇拥兵自重,始终不肯进京陛见,后来又兵败降清。但他却是难得的一位忠义之士,在袁崇焕投入大狱后,曾千方百计设法相救。在袁崇焕被杀后,祖大寿奉命修筑大凌河城,城才修了一半,皇太极便亲帅大军围城,祖大寿突围不得,只好闭城坚守。在这期间,皇太极曾不断劝降,许以高官厚禄,但祖大寿不为所动。在城中坚守了数月后,城中粮尽,百姓易子而食,援军又被后金击退,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率军投降。皇太极对祖大寿十分礼遇,折节下交,祖大寿表示万分感动,向皇太极献策,他愿意带一支兵马去锦州当内应,里应外合之下,帮清兵拿下锦州。皇太极大喜,结果祖大寿回到锦州就坚守抵抗,皇太极恼羞成怒,之后又数次率大军攻打锦州,但都被祖大寿击退。直到十年后,皇太极又以倾国之兵包围锦州,洪承畴的数十万援军被击溃,祖大寿孤立无援地在锦州苦苦困守两年后,城中弹尽粮绝,又开始人吃人,只好再次投降。
不过,即使最终投降了清军,祖大寿却从未替皇太极谋过一策、出过一分力,因此他的名声,要比洪承畴之流好多了。
在晾了祖大寿等人数日后,额哲终于召见了他们。
有了谢瑾的提醒,祖大寿自然做足了准备。袁崇焕是没有权利答应与察哈尔互市的,不过,作为折中之举,祖大寿代替袁崇焕作出承诺,可以按照关内的市价,私下每年出售一部分粮油茶布等物资给察哈尔。这个价格,可比谢瑾从张家口八大家手里拿货便宜多了。
祖大寿带着诚意而来,所求又正中额哲下怀,双方一拍即合,宾主尽欢。额哲专门在大殿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祖大寿一行。
宴会上,谢瑾专门过去了一趟,想要见见这位传说中袁崇焕的心腹大将。
不过到了大殿之上,他的注意力却完全被祖大寿身畔那位年轻小将吸引过去了。
祖大寿这次来王庭,竟将他年纪还不满二十的外甥吴三桂也一同带来了。比起长相平平无奇,放到人群中便找不出来的祖大寿,他的外甥吴三桂却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尽显将门世家的风采。
大概是谢瑾的目光太过专注,吴三桂若有所感,不动声色地朝谢瑾看来。谢瑾冲他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低头喝了一杯酒。
额哲脸上的笑容收了些,看了吴三桂一眼,没有吭声。
谢瑾自然注意到了,他乍然见到吴三桂这位前世大名鼎鼎的人物,没有心理准备下,不免有些失态,多注意了几分。只是现在的额哲,也实在太过敏感了些,谢瑾心中叹了一口气,起身给额哲倒了一杯酒,微笑道:“大汗觉不觉得,这位吴小将军,倒有几分面熟,和我那兄弟陆之旗,长得颇为相似呢。”
额哲早不记得陆之旗是什么模样了,听谢瑾这么说,倒是给他刚刚的失态找到了理由,脸上神色缓和了下来,道:“确实有点像。”谢瑾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吴三桂和陆之旗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长相更是南辕北辙,他不过是信口胡说,额哲肯定早忘了陆之旗这个人了,却还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附和。
两人在上首窃窃私语,下面的祖大寿等人自然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见二人神态亲密,旁若无人,祖大寿干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虽然早就听闻额哲身边有一位公子极为得宠,很是张扬跋扈,又爱财如命,他这次也是提前准备了礼物,打算走这位公子的路子,只是……也实在太过放肆了些。
吴三桂垂下眼睛,若有所思。在来王庭之前,舅父曾专门查过谢瑾的来历,但除了知道他是数年前被掳掠到塞外,其余一无所知。此番见谢瑾的相貌气度,不像是小家小户能养出来的,至少是出自士绅官宦之家。只是,当年满蒙联军入侵大明,多少人家破人亡,被掳掠到草原上的更是数不胜数,想要查清谢瑾的来历,直如大海捞针一般。
殿上众人各有心思,面上却都是言笑晏晏,谈笑风生。
祖大寿一行人并未在王庭逗留太长时间,呆了数日后,与额哲达成协议,便打道回府,离开了察罕浩特城。
隔了两日,被苏泰太后和额哲期待多时的丹济喇嘛,终于到达了王庭。
为了丹济喇嘛的到来,汗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很是热闹。传说中丹济喇嘛法力高强,能生死人肉白骨,不过谢瑾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传说再如何活灵活现,他也只是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