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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4

    谢瑾一声不吭地被拖了出去,大殿外已经摆好刑凳,正要将他绑上去。

    恰在这时,额哲来了。

    他脚步匆匆,走得甚急,等看到安然无恙的谢瑾时,才松了口气。

    院中的侍从都跪了下来,额哲扫了一眼刑凳,脸色沉了下来,过去亲自将谢瑾扶起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谢瑾怔怔望着他,半晌才道:“太后下令要将我活活打死……大汗,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额哲握住他的手便是一紧,沉声道:“说什么傻话。”见谢瑾神情还有些恍惚,以为他吓坏了,心疼地将他搂进怀里,安抚道:“没事了,放心,太后那里我会去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谢瑾低声道:“我要回昭阳宫,不要呆在这里。”

    额哲点了点头,直接将谢瑾打横抱了起来,向着外面走去。旁边宜安宫的侍从跪了一地,都看出大汗现在心情极差,正处在爆发的边缘,战战兢兢地低垂着脑袋,一声儿也不敢出,更不要提进去给太后通报了。

    一直将谢瑾送到车辇上,额哲才道:“你先回昭阳宫,我待会便来看你。”

    谢瑾轻轻“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额哲转身进了宜安宫的大门,直到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其木泰有些担忧地道:“公子……”

    谢瑾止住他要出口的话,不动声色道:“你做得很好。”

    然后闭上眼睛,淡淡道:“回宫。”

    他刚刚在宜安宫虽然一直镇定自若,但实际每一句出口的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脑子里的弦更是紧紧绷着,一丝一毫不敢松懈。

    到了此时,已是身心俱疲,不亚于打了一场硬仗。

    幸好一切顺利,他一步一步,成功地将毫无防备的苏泰太后彻底激怒,说出了那句无法挽回的话来。

    事实上,即便额哲今日没有前来,苏泰太后也不可能真的直接将他处死,等到怒火退去,理智回笼,肯定会吩咐停手。毕竟苏泰太后行事一向知道分寸,不会真正做出激怒自己儿子的事来。

    然而,由于行刑被额哲强行打断,苏泰太后再也没有了挽回的机会。没有人会相信,她仅仅只是想给谢瑾一个教训而已。

    在所有人眼中,苏泰太后就是对谢瑾动了杀心,甚至都没有知会额哲一声,便要这样悄无声息地将额哲的新宠处置掉。

    看额哲刚刚的脸色,苏泰太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恐怕都要焦头烂额了。

    谢瑾微微笑了起来,觉得心中积蓄已久的郁气都消散了许多。

    不过,他并不会因为今日轻而易举的胜利而小看对手。苏泰太后向来精明,今日他是有心算无心,才侥幸赢了一局。等日后苏泰太后回过味来,有了提防,再想这般轻易地将她诱入瓮中,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谢瑾回到昭阳宫,又隔了一个时辰,额哲才从宜安宫过来。

    他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没有如一开始那般阴云密布。

    谢瑾心里咯噔一声,望着他不说话。

    “今日是你受委屈了。”额哲温言道:“母后也是受了奸人教唆,这才一时冲动,误会了你。我刚刚跟母后解释过了,她现在也十分后悔,幸好只是虚惊一场,不曾酿成大错。”

    谢瑾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这么说来,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

    额哲叹了口气,无奈道:“那毕竟是我的额娘。”见谢瑾神色冷淡,低垂了睫毛不吭声,又讨好地过来搂住他,道:“这事是我母后急躁了,但她并没有坏心,只是受了旁人挑唆。你就当看在我的面上,揭过此事好不好?”

    谢瑾知道额哲素来孝顺,本来也没指望仅凭此事就将苏泰太后扳倒,但见额哲又开始如上辈子那般和稀泥,心中怒火却是一阵阵上涌。

    “太后刚刚差点要了我的命。”谢瑾盯着额哲,冷冷道:“大汗这是想让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额哲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抿了抿唇,低声下气道:“这事是我对你不住,不过我保证,这样的事今后绝对再也不会发生。”

    谢瑾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额哲讨好地凑过来,哄着他道:“以后我加倍补偿你好不好,别生气了。”想了想又道:“上次你不是还想从察哈尔的汉人牧奴中招收两千人,补进商队护卫里面去吗,我给你翻倍,加成四千好不好?”

    谢瑾还是沉着脸不吭声。

    额哲绞尽脑汁地继续回想,谢瑾以前提过哪些要求,而自己又没应的,终于又想起了一条:“我许你以后可以随意出入汗宫,不过,得带上足够的汗帐亲卫才行。”

    谢瑾这回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睛看了额哲一眼。

    额哲受到鼓励,再接再厉,毫无原则地做了许多让步。这般好言好语劝慰了许久,谢瑾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

    “大汗答应过的事,可不能反悔。”

    额哲忙道:“怎么会,答应你的事,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谢瑾轻轻哼了一声,道:“好吧,看在大汗的面上,我就揭过此事,不跟太后计较了。”

    额哲心道你哪是看在我的面上,不过他好不容易才将谢瑾哄得阴转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却又听谢瑾继续道:“不过,大汗还得再应下我一事才行。”

    额哲心又提了起来,硬着头皮道:“你说。”

    “我要大汗晓谕全宫,今后不管我犯下何种罪名,除了大汗外,任何人都无权处置。”

    这明显是针对苏泰太后而去的,今日的事闹得这般大,要是额哲果真发了这道命令,苏泰太后不但颜面受损,在汗宫中的威信也会大失。

    谢瑾抬起长长的眼睫,盯着额哲道:“大汗答不答应?”

    额哲有片刻的迟疑,见谢瑾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里似乎带着点期盼,又有些细微的难过。他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咬了咬牙,终于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谢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模样,将头枕在额哲颈窝里,依赖地轻轻蹭着。

    额哲怀里搂着这么一个大宝贝,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两人耳鬓厮磨,缠绵了整整一个下午。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苏泰太后命人送来了许多赏赐,里面不乏珍贵之物,算是对谢瑾今日受惊的安抚。

    谢瑾随意看了一眼,知道这算是变相的认错了,尊贵如太后,需要向一个男宠低头,可以想象苏泰太后挑选礼物时的心情。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额哲眼中闪过动容之色,对上宜安宫的侍从时,脸色已经和缓了许多。显然对宜安宫的这番表态,颇为满意。

    谢瑾心中冷笑一声,不愧是苏泰太后,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在这点上,他自问远远不如。

    汗宫里并没有什么秘密,宜安宫的这场风波,很快便传遍了王庭内外。特别是额哲隔日下的那道喻令,更是将昭阳宫推上了风口浪尖。

    谢瑾在察哈尔贵族的心目中,几乎成了妲己褒姒一流的人物,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人们惯来捧高踩低,昭阳宫炙手可热,更胜从前。

    而额哲大概是心中愧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召幸其他公子,夜夜在昭阳宫中留宿。两人情好意浓,很是缱绻了一段时光。

    谢瑾的风头一时无两,昭阳宫案上的拜帖几乎堆成了山高,无数礼物流水般抬入了昭阳宫。有了苏泰太后的前车之鉴,再也无人敢对此有什么置喙,谢瑾光明正大收受贵族们的献礼,基本上来者不拒。

    就在这成堆的礼物中,谢瑾忽然收到了两份特殊的献礼。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他收到的礼物,一般都是玉器珠宝之类精致的小物件,而这两份献礼,却是赤|裸裸的钱财。

    手笔还不小,每份五千两黄金,总共一万两,算是他至今为止,收到的最为贵重的礼物了。

    翻了翻拜帖,落款竟分别是敖汉和奈曼两位鄂托克。

    谢瑾若有所思,这段日子以来,由于敖汉和奈曼两人始终不肯来王庭,局面一直僵持不下。王庭中要求出兵讨伐二人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歇,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只是被额哲强行压了下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两位鄂托克忽然送来如此重礼,就有些微妙了。

    谢瑾沉吟着,翻看了一阵拜帖,吩咐其木泰道:“将送礼的人传进宫来,我要见见他。”

    其木泰躬身应是,然而还来不及吩咐下去,谢瑾却又叫住了他:

    “算了,还是我亲自出宫一趟,派人准备好车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