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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二夜

    虽然我有想过在可能会青玉坛一不小心丢掉了性命,可是,我并未想过是以这样的形式。

    修道之人鲜少吃食荤腥之物,甚至主张五谷尽是浊气,能少食便少食,可是,有些弟子在刚上山的时候受不得这不沾荤腥没有油水的三餐,有时便会背着人偷偷自己弄些酒肉。

    我便不幸成了东方他师兄的下酒菜。

    我只记得上午的时候东方像往常一样去丹室给那丹芷长老打下手,我窝在东方尚暖和的床铺上睡得正香,只听门口传来人声,我只当是东方忘了什么回来取,便也没有回头照旧舒舒服服团成一团,然后就觉得头上挨了一下失去了意识。

    然后醒来就是被绑的结结实实,倒吊着看着那只比东方早一天入门的弟子低着头在下面磨着刀。

    东方的房间从未有他人进来过,我也就放松了警惕,想来实在太过大意,空比别人多度了几百年的时光,却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比起东方,我大约是永远也做不到他那样的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

    我叹口气,也没有挣扎,这时候东方封住我所有的妖力反而成了麻烦,被绑成这样光凭体力根本没法子逃脱,何况那青玉坛的弟子已经站起身来,将磨得雪亮的刀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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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逃生,又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并不会因为这样而消散,只是会离开这具身体而已,我反倒平静下来,对这样的处境并没有生出任何害怕的情绪,脑海中居然还冒出了“啊,这次是死在青玉坛,莫非下一次转生会变换性别”的想法,我没有痛觉,也并不会痛昏过去,只平静的看着那青玉坛的弟子将我的皮毛活剥下来,然后熟练的刮油,修剪,我脑海中漫无边际想着或许他上山之前是猎户出身,然后他终于注意到头顶上我的视线――这只被他活剥了皮的狐狸并不是因为晕过去了才不吵不闹的。

    血淋淋的被剥了皮的狐狸睁着眼睛盯着他,这场景光想想就寒,我冲他恶意的笑了笑,那个青玉坛弟子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发青,吞了口口水拾起放在一边的长棍,站起身来一棍就打在了我的后脑处,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便没了知觉。

    大概,这样就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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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以为这样死了之后便会像以往一样灵魂脱离,在附近游荡着,然后在某一个人路过此处的时候被不可抗力吸引过去,在他身上苏醒过来,然而这次却是有些不同的。

    不知为何我的意识一直不大清明,昏昏沉沉间模糊觉出自己好像是处在一个青绿色的封闭空间里,能听到声响却并不清晰,能看到外面的景物却仿佛隔了一层绿纱帐,明明是灵魂,却觉得身体很重很重,胳膊一分一毫都太不起来,要保持意识变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偶尔恢复神智的几次也是马上就撑不住又睡了过去,直到一天,我终于从长久的昏睡中彻底的清醒过来,四周黑暗一片,声音和物象全部都没有了。

    我一时有些惊惶,这片黑暗宁静的地方里,意识不到时光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用脚将这片狭窄的黑暗之所丈量了无数遍之后,我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慢慢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不会夺取别人的生命,不会违背这个世界的天道,只要有了身体,我就不由自主想要活下去,哪怕会遇上多么惨烈的事情,哪怕是以再怎么不堪的方式。

    求生欲人人都会有,然而放到我身上,却变成了一种和负罪感共存的东西。

    有时候我会想,其实我的愿望真的蛮简单的,只是想要活着而已,真正的活着,哪怕寿命很短,哪怕命运很悲惨,我只是想要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不是抢夺别人的身体,会痛,会生病,然后正常的死去,而不是身体腐坏,然而这个对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来说理所应当的事情,放到我身上,就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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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长久的躺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思考成了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想起东方那张总是挂着模式化微笑的脸,不知道小狐不见了之后他会不会担心,或许是会的吧,但是那个人是不会沉浸在情绪里的性格,很快就会一个人继续上路。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东方那双微凉的手碰触在额头上的感觉似乎仍残留在皮肤上,我和东方都是经历很长岁月的人,然而我却是远远及不上东方心思的万一,或许是更加残酷的经历,才会让东方成为这样深不见底绵里藏针的人,然而我大概是没有机会知道他和我的经历究竟是在哪里错开了吧。

    我苦笑着翻个身,脑海中掠过东方说起“在下……未曾腐烂过……”时难得带了真实神色的脸,东方脸上鲜少有真实的情感流露,所以难得的情绪泄露便分外的让人印象深刻,想来我所有的记忆里,竟然是那时东方脸最为清晰,然而此时尚清晰的记忆,再过上些时日,也会慢慢的销蚀,如果我会被永远的困在这片黑暗中,或许到最后,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会不再记得……

    啊啊,真是惨烈啊,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了啥孽害的我这辈子落得这么个下场啊,我自嘲的扯扯嘴角,伸手掩住了眼睛。

    眼眶很干燥,魂魄没有泪水。

    或许,这才是最大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