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歌行 > 23、第 23 章

23、第 23 章

    萧云翔震了一震,嘴角渐渐浮上一丝笑容,随即笑容扩大,演变成歇斯底里的惨笑,他边笑边道:“这么说,那个窝囊废就是你?当年那个瘫在一边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被我强上的痨病鬼就是你?你如今来想怎样?报仇雪恨?就凭你?!”

    他猛地踏前一步,嚣张中带着色厉内荏嚷道:“我乃堂堂天潢贵胄,现下不过暂时遭奸人所害,不出数日,定能出来仍旧当我的阳明侯!这天下都是姓萧的,你一个小小贱民,能耐我何?不过死了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罢了,还不算我亲手所杀,这样的糊涂账想赖在本侯头上,痴心妄想!”

    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忽而一笑,道:“你说得对,天纪错易,举动大谬,我早已不信律法纲领,不信天理循环,我只靠我自己。”

    我将管萧凑近唇边,微笑着看向他,淡淡地道:“当日拙荆最喜听我吹奏横笛,我如今弄不了那东西,今晚且用管萧替代,侯爷听听,比之当日琴阁琴声,孰高孰低。”

    他脸色大变,立即倒退几步,哆哆嗦嗦想撕下衣襟堵住耳朵。我冷冷看他,开始吹奏,这是一曲幽冥晦暗的调子,名字就叫《望乡台》,乃《天谴》曲中第二部。曲调忽高忽低,尖利恐怖,犹如明灭鬼火,调子转折之处犹如勾魂使者,但勾出的却是人心底深藏的恐惧,不敢面对的惨状,无法想象的损失。萧云翔在尽管拼命捂住耳朵,却仍然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目光中流露无尽的惊惶失措。终于,他尖声叫嚷起来,抱头鼠窜,缩到墙角不住惨叫。我知道,在这一刻,他所杀过的,害过的,直接或间接因他而死的人,大概都出现面前,竞相要他索命。

    曲调越发恐惧,管萧一会冷涩刺耳,一会低泣徘徊,萧云翔此刻在我眼底,就如慌乱挣扎的老鼠一般,只知道胡乱挥着手臂叫嚷饶命,却再做不出任何动作。

    这就是所谓的天潢贵胄,如此丑态,却还想妄称高贵二字,却还以为,自己有权视他人性命如草芥。

    但就是如斯卑微而鄙陋的畜生,生生毁了那样坚强勇敢的女孩子。

    恍惚之间,我又见到那日情形。小彤的挣扎声,哭泣声,衣裳的裂帛声,萧云翔得意而猥亵的笑声,不入流的器具用在一个弱女子身上所引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却裹着白纱布被包得严严实实塞在床角,动弹不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旁人侮辱如斯善良高洁的女子而无能为力。

    我泪流满面,悲愤羞愧欲死。到了头,却仍然要靠那名女子,那名伤痕累累,被侮辱及被损害的女子,事后将我紧紧抱入怀中,一遍一遍,流着泪命令我,不许死,要留着命,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是她甘冒性命之虞救出来的,是她用清白之躯保下的。

    一直到她发现怀了琪儿,到她分娩难产,到她血流如注,生命弥留,她仍然握住我的手,试图微笑,微弱地要我发誓。

    发誓活着。

    我不想答应,但我别无选择,她一早已说过,我的命是她的。

    在她救出我,在她用千金小姐的柔白双手亲自赶马车出逃;在她毫不犹豫将千金难求的灵药用在我当时伤痕斑驳的丑陋身体上;在她典当罗裙钗簪只为换我一顿饱饭,一张舒适可安歇的床;在她于我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之时陪伴我,鼓励我,与我一道熬过那段原以为熬不过去的时光。

    我知道,我的命确实已是她的。

    她让我活着,我便活着,她说喜欢我,我便娶她,她生了孩儿后撒手尘寰,我便倾尽所有,将她的孩儿视为世上最美好的珍宝。

    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但无数个长到能磨灭你所有希望和信心的夜晚,我抱着小琪儿,想着她。我想,如果我足够幸运,还能留她在我身边,那么日子定然不会那么难熬。

    如果她还在,一切都温暖而平和,她永远会勇敢而容易满足,永远会温柔而信心饱满。

    如果她还在,哪怕过去受过的那些伤痛,我都可以不去计较,我愿意由她牵引着往前走,我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好好地活。

    如果,她还在。

    我胸口募地涌上一阵剧痛,痛到手指发颤,险些捏不住管萧。曲调嘎然而止,我暮然回首,却已百年身。

    萧云翔惨白着脸,缩在角落中,盯着我的眼神犹如撞见鬼魅,恐惧之极。

    但我看向他,却突然间不那么刻骨仇恨,我骤然醒悟,便是将他千刀万剐,小彤也回不来了。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僵硬地转过背,却见沈墨山伸出一只手,微笑地看向我。

    我愣愣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中,他立即牢牢握住,手掌干燥温暖,似乎能将周围寒气尽数驱散。

    “晚了,该回了。”他微笑道,携着我的手,带着我慢慢走。

    回哪?我茫然地想着。

    “今儿个晚了,外头客栈早备下屋子。我已遣了小枣儿早早地过去,这会想来热水热饭都是现成的。”他絮絮叨叨地道:“还煨了燕窝粥,那玩意没滋没味,但要用惯了却是好东西,于你身子大有裨益。如今渐要入夏,补药一概不敢给你乱用,唯有先用燕窝对付着,上等血燕,你可不许不吃。”

    身后突然间传来萧云翔嘶声裂肺地喊:“易长歌,你回来!你回来!你才刚说我还有个孩儿,是不是真的?是男是女?啊?活着没有?易长歌,你给我回来!”

    我身形一顿,沈墨山头也不回,掏出一枚铜钱随手往后一抛,他的声音嘎然而止。随后,却听沈墨山冷冷的声音道:“萧云翔,好歹你也做过侯爷,别临到头了反像个孬种,哭爹喊娘的,成什么样子。”

    他在身后犹自唔唔出声,我看了沈墨山一眼,低声道:“我有些累了,咱们,快点出去吧。”

    “正是,这里头湿气太重,阴气也重,你身子才有起色,别染了风寒,那老子那些个……”

    “那些个用我身上的药便白费了?”我淡淡地道:“沈墨山,你也换句新词,见天嚷嚷这句,都不嫌隆!

    “钱银的事怎算拢俊鄙蚰狡艉舻乩盼业氖旨涌觳椒ィ骸澳阈氲冒桨в们蚶吹亩鳎矫靼渍饫锿访垦鞫祭吹貌灰住d愕纳碜酉秩缃袷悄么蟀岩釉页隼吹模一怪竿湃蘸竺桓霭采浣诺牡乜磕阊钅兀窟踹酰话倭揭右皇浊樱瓤诘昀孤反蚪倩骨浚饷春玫穆蚵簦坏餮媚愕纳碜幽某伞

    一路絮叨,倒仿佛将适才的悲愤冲淡了不少。我随着他出到外间,那名领我们进来的狱卒早候在那,见了人马上堆上满脸笑道:“才刚还听里头隐隐有乐声,二位爷想来见了故人,以那个,那个乐声会友?”

    沈墨山笑了一笑道:“还以文会友呢,张大哥适才可听得真那乐声?”

    那狱卒乐呵呵地道:“隔着门,倒听不太真切,似乎挺好听,就是牢里头阴暗,那调子一慢,听得有些}人。”

    沈墨山不着痕迹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是什么好调调,他们读书人弄的那套玩意儿,都七拐八弯难懂得紧,听半天也没配个冤家词来,不若前头胡同赏春苑里的小娘们唱的小曲,那才叫勾人,改天我做东,张大哥一道去听听?”

    我瞪了他一眼,那狱卒却心领神会,咧开嘴笑眯了眼,直道:“正是正是,小的尤爱里头媚桃儿唱那一句情哥哥,哎呦诶,半天骨头都酥了。”

    两人狼狈为奸一般哈哈大笑,沈墨山又拍拍他的肩膀,约了下次一起逛青楼等事,这才复又携着我的手七拐八弯出了天牢。

    外面空气清润,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仰天,沈墨山在我身边轻声道:“那位狱卒没事。”

    我心中一跳,瞪大眼看他,却撞进他微笑的眼眸,听他柔声道:“我知你生怕连累无辜,那狱卒有些气血阻滞,但我适才拍了他两掌,已经助他通了经络。”

    我张开嘴,却不知说什么,半响才道:“多谢。”

    “是我该多谢你给我面子,没当场诛杀萧云翔。”他笑嘻嘻地走上前,撩开车帘,扶着我上车,又一跃而上,坐我身边,道:“不然大牢里死了要犯,这追究起来,许多人都逃不了干系。”

    我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我不是,不想杀他。”

    “我知道,”沈墨山接口道:“我知道,但惩罚一个人痛苦地活,永远要比令他痛快地死要狠得多。况且萧云翔被你的曲子勾起了惧意,此后恐怕噩梦缠绕,便是有恩旨,也快活不到哪去。”

    我咬着唇,抬眼看他,道:“我不杀他,可不是为了,怕给你惹麻烦。”

    沈墨山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握紧我的手,道:“我晓得,你是为了琪儿。”

    我疲倦地闭上眼,心中千回百转,未了涩声道:“沈墨山,你能发誓,不将琪儿的身世告知于他吗?”

    沈墨山低沉有力地道:“我发誓,绝不泄露半句。”

    我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问:“你,往后也能疼他么?”

    “当然,”沈墨山微笑了起来,柔声道:“我会将他视为己出,该打便打,该骂便骂,该疼也还是会疼。你无需忧心。”

    我知道他这种人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却是一诺千金。我心下感激,任他握着我的手,困难地道:“沈,墨山,你如此待我,我……”

    “别说了,”他打断我,微笑道:“说得磕磕绊绊,又不是放印子钱,我还管你讨利息不成?”他凑近我,柔声道:“你只需记着,我对你没有坏心便好。能记着吗?”

    我抿嘴重重点了点头,他深深地看向我,目光专注而黑沉,哑声问:“说到利息,我倒想先跟你讨一样东西,肖想甚久。”

    我有些惊奇,忙道:“自然可以,只是我身无长物,唔……”

    话未说完,已被他迅速扣住后脑,随即,两片炙热而柔软之物,贴上了我的嘴唇。

    我听见他满足地喟叹一声,随即贴得更紧更深,而且辗转反侧,缠绵不休,一阵阵麻痒自嘴唇处传来,伴随着男子几乎要烧灼人的气息,我身不由己闭上眼,在那强悍中带了温柔的攻势下有些软了身段,被他占了好一会便宜,才突然意识到,沈墨山在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