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宜芙馆,朱宜修靠在几上,扶额道,“姐姐怎会有身孕?”柔则服食的生子药方朱宜修都看过,明明其中有多味药都是药性相克的。
剪秋也百思不得其解,道,“是啊,许是药性虽然相克,但也未必会完全绝育吧。不管怎么说,大小姐可有精神了。若是生个嫡皇子,就算六宫都看她不上,也不得不对她这个皇后俯首帖耳。”
朱宜修道,“皇上给皇后派的是太医院的老学究了,你叫染冬帮本宫把每一份方子都抄一份出来,本宫要知道姐姐这胎能不能保得住。”
剪秋不敢怠慢,紧赶着去了。朱宜修留在殿内,望着门外摇曳生姿的荷花,想着柔则突然的怀胎,比前世足足早了一年。重生之后诸事皆有变化,不知这一回柔则是不是还会生个皇子出来。若真是这样,自己少不得要为予沣筹划一番了。
入夜,玄凌自是去陪伴柔则,剪秋给宜修换了一身寝衣,道,“娘娘,太后知道大小姐有孕,派了芳若去照看。”
“芳若?”这个名字朱宜修也非常熟悉,甄轴绕鹕俨涣苏飧雠镜陌锩Α5溃疤罂粗亟憬愕奶ィ扇巳フ樟弦参蘅珊穹恰!
“可这样一来,咱们的人要打探消息可就麻烦多了。”剪秋道。
“倒也不必过分忧虑,姐姐的汤药喝得太多,心神又重,只怕这孩子在肚子里也未必能安生,你吩咐下去,不要轻举妄动,省得太后怀疑本宫要对姐姐做什么。”
“奴婢明白。”
朱柔则得知自己有孕,欢喜得简直要跳起来。她终于怀孕了,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动摇,也不用再担心玄凌的心会被别人抢走了。
听雪送上安胎药,道,“娘娘,这大夫人送来的药虽然灵验无比,可奴婢担心您的身子……”
朱柔则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虽说是借着药物催孕了。可只要我安心养着,自然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你可得记住,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皇上和太后一定会责怪我的。”
听雪当然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立刻点头,道,“娘娘放心,奴婢绝对不敢泄漏半句的。”
柔则见芳若来了,连忙恢复平时柔婉的表情。碍于太后的命令,她没办法把芳若调走,所以也异常小心。近身的事情只叫听雪和观星做,不让芳若沾手,生怕被看出她的身孕其实另有玄机。
殊不知,这样一来,反倒帮了宜修,她更能断定姐姐的怀孕有问题了,苦于暂时没有办法验证,只叫人暗中留意。
玄凌体贴柔则初初有孕,身子又一向娇弱,待三个月的危险期过去后御驾返回紫奥城,六宫事务的大权又送回给了朱宜修。
“娘娘,听说最近北方旱灾,数十年来从未遇到过这么严重的旱情。大臣们都上折子请皇上拨款赈灾呢。”剪秋站在榻边给朱宜修扇凉。
“朝堂上的事情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既然是有旱灾,那就从本宫起裁去些不必要的开支当是后宫的心意吧。”朱宜修懒懒道。
“是,那皇后娘娘那儿……”
朱宜修半睁开眼,道,“这话问得糊涂了,皇后有孕怎么能将就呢?皇后那儿的份例不动。”
“多谢娘娘提点。”
柔则有孕自然是千娇万宠,源源不断的赏赐流水般的送进珠光殿,六宫妃嫔恨得眼珠子出血也无可奈何。殿内外被太后和皇帝把持的一丝不漏,纵然想使些手段也没辙。
妃嫔们每日齐聚宜修处议事,如今宫里高位的妃嫔不过只有端妃,甘修仪和汤婕妤而已,其他的都是五品以下的小鱼小虾,成不了气候。
端妃与甘氏素来与宜修交好,汤静言更是受过宜修的恩惠站在她这一边的。正事料理完了,端妃的哮喘又发作了,便提前回披香殿,剩下几人便在一起聊聊闲话。
绘春上了果盘,是用井水冰镇过的紫葡萄,颗颗饱满圆润还沾着水珠,煞是诱人。朱宜修见了讶异道,“前两日不都是西域蜜瓜么,今日怎么换了?”
“回娘娘,内务府说皇后娘娘有孕,爱吃甜的,进贡的蜜瓜都先紧着她那儿,别的宫暂时换其他的瓜果。”
甘氏听后,冷笑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一朝有孕,金贵得很,来日若生个皇子出来指不定得上天了。”
朱宜修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道,“甘妹妹此话差矣,皇后乃国母,生了孩子就是嫡子,再怎么金贵也是正常的。”
甘氏撇嘴道,“不是臣妾爱在背后说人闲话,皇后成日做出一副烟视媚行的模样来,叫天下臣民如何看待皇上?”
烟视媚行多是用来形容不正经的女子,甘氏如此直言,可见对柔则的不满非一朝一夕了。
“就她的德行也不一定能生出皇子来,若是生个如她一般的帝姬,那才真的是丢皇家的脸面。”柔则间接害汤静言掉了孩子,汤静言自然也不会说她的好话。
“她纵然不好,有皇上和太后宠着,咱们这些人自然得靠后了。”朱宜修望着外头开得正盛的荷花,幽幽叹道。
“娘娘您到底还有皇子和帝姬在膝下,比嫔妾之流强得多了。皇后乍然有喜,皇上就跟生根扎在她那儿似的,眼里再不入别人了。”汤静言黯然的垂下眼睫。
大家都提不起精神,略坐坐就散了。
“娘娘,奴婢今早去摘花,听花房说今年的菊花大夏天的就全开了,也不知是吉兆还是妖异?”绘春一边插瓶,一边道。
朱宜修心神一动,道,“果真如此?”
“奴婢哪儿敢骗娘娘啊,千真万确。”
“吉兆妖异还不是人说了算的……”朱宜修看向绘春。
“娘娘的意思是……”绘春经过染冬的调-教,今非昔比,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朱宜修不经意的说了句,“皇后初有孕,听说她每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本宫委实有些担心呢……”
“说不定这胎怀的就是个妖孽……”绘春接话道,“否则怎么皇后一怀上就来了旱灾?”
“别露痕迹,把话传出去,对姐姐不满的人多着呢,不知道他们听了作何感想……”朱宜修吩咐道。
“混账!谁说本宫怀的是妖孽!”朱柔则在殿中大发雷霆,连砸了好几个茶碗。
“娘娘息怒,等娘娘诞下龙子,看那些小人还有什么话说!”听雪赶紧安慰主子。
“你去给本宫查,是谁在外头造谣生事!拖去慎刑司打死!”柔则因为怀孕,越发的脾气乖戾,除了玄凌能看到她温柔的一面,其余时候她动不动就会生气。
“娘娘,您别太生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倒顺了那些小人的心意,肚子里的龙子可禁不起呢……”听雪劝道。
柔则抚着自己鼓胀的肚子,道,“再忍四个月,等孩子落地,看谁还敢污蔑本宫!”
“娘娘宽宽心,该喝安胎药了。”听雪端过药碗,里头黑乎乎的汤药让柔则一阵反胃,道,“拿走,光闻着味道就想吐了!”
“娘娘忍一忍吧,权当是为了孩子。况且这安胎药太医说是每天都要喝的,奴婢另外还煮了大夫人给的保胎药呢。”
柔则厌恶的瞪着面前的药碗,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一咬牙统统灌了下去。
“娘娘,大小姐那儿每天都要喝好几种安胎的药呢。”剪秋给朱宜修边按肩膀,边说道。
“好几种?这药又不是糖,本宫怀予沣的时候天天喝一种还苦得倒胃呢,亏姐姐喝得下去。”朱宜修笑道。
“可不是么,大小姐除了喝太医的安胎药,还喝大夫人偷偷送来的药呢。”
“我看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撑不住了,娘胎里就是个药罐子。”朱宜修轻叹道。
“是啊,也就是皇上还蒙在鼓里,连芳若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大小姐根本不让她近前伺候,像是怕她看出什么似的,太后也就顺水推舟把她调走了。”剪秋继续说道。
“太后多半也看出姐姐这胎古怪,她老人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你没见连皇上说要我去照顾姐姐的事情我都推了么,我可不敢接近姐姐,万一她要有个好歹赖到我身上,我可吃罪不起。”朱宜修这一次远远的躲着柔则,等着看她自取灭亡。
“娘娘英明。”
后宫众人对柔则的怀孕也是议论纷纷,道,“皇后这胎可真是蹊跷。”
“可不是么,她一怀孕就遇上大旱,也不知道这肚子里的是个什么投胎的,别是那旱魃转世的吧?”
“呵,谁知道,瞧着她那么小心的养着,一日要宣太医去个四五回,没准肚里的货早就不成了呢!”
“妹妹,别乱说,人家是皇上的心尖子,要是听见了气得早产可怎么好啊。”
“那就看皇上是心疼她还是心疼皇嗣,是舍母保子呢,还是舍子保母啊……”
“依我看,皇上肯定是要她了,谁让人家比悼嫔能歌善舞呢。”
……
“娘娘,您别生气,和她们那群算不上正经主子的人计较失了身份。”听雪看柔则柔媚的脸庞气得扭曲。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令她心中也害怕得很。
“去把她们给本宫叫过来!快去!”柔则扶着肚子,厉声道。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那几个碎嘴的妃嫔小主见朱柔则来了,也不晓得她站在那儿听到了多少,难免心虚起来。
“你们几个刚才说什么?再给本宫说一遍!”柔则一贯往常的轻声细语,疾言厉色的模样叫跪着的妃嫔们着实吓了一跳。
刺头儿的苗氏最是看不上柔则,道,“回皇后,嫔妾等只是闲聊两句并没说什么。不知皇后这般生气是何缘故?”
柔则被反将一军,更是愤怒不已,道,“贱婢胆敢如此无礼!”
苗氏打小也是娇生惯养,其母虽为妾侍,却是苗将军最宠爱的贵妾,连苗夫人都要礼让三分,家中又只有她这个独女,自然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哪里忍得住被柔则这样辱骂,冷冷回了一句,道,“嫔妾是太后下旨选入宫的妃嫔,不比娘娘是皇上亲眼看中的,自然没有娘娘高贵,先许将门又入皇家。”
苗氏的话实是讽刺朱柔则勾引玄凌悔婚入宫,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柔则怀着身孕本就喜怒无常,被人揭破丑事更加难堪,道,“贵人苗氏以下犯上,言行无状,本宫就罚你在日头底下跪上两个时辰,到日落西山方可起身!”
“你……”苗氏怒视柔则,道,“皇后有意为难嫔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敢诽谤本宫,来人啊!”柔则被苗氏的反抗态度彻底激怒,两旁的内侍应声待命,只听她道,“给本宫看住苗氏,若然她敢随意起身就将她的膝弯打折,到日落后才可放她回去!”
“朱柔则你敢……啊!”苗氏被两个内侍压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诅咒道,“我诅咒你胎死腹中,生下来的也会是妖孽!”
“堵住她的嘴!别让皇后娘娘听到这种不干净的话!”听雪忙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