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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6-21章 张仲 ? 临危

    岐叟也被突兀的敲门声吵醒,不敢怠慢,他唤来屋内几个钜剑门的三代弟子,带上兵刃,在屋内和外墙边埋伏着,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而余下的几个神农派三代弟子则收拾好要紧物什,在后墙准备好木梯,待情况不妙时,便掩护张仲、吕义等人从后门逃离。

    虽说当下有几名钜剑门弟子护住门院,但张仲私下考较过他们的武艺,比起自己的身手尚有不足。眼前自己算是众人中武艺最高者,自然需担起御敌之重任。他抽出恩师所传的宝剑,靠在墙根之下,俯耳听着墙外的动静。

    一切准备就绪后,张仲向岐叟递了个眼神,岐叟会意,准备前去应门。

    这时,墙外有人声传来。

    “这等荒屋,怕是没人吧?”问话的是个年长男子声音,低沉而稳重。

    “不可能呀,这图上分明是画的这里……”答话的声音则纤细清脆许多,显是年少之人。

    看这情形,门外人已然敲得累了,像是已然放弃,正准备离开。

    张仲抬头朝侧门上看,那里埋伏着的钜剑门弟子传来手势,比划出两根指头和一个拳头,意为门口只有二人与一辆轺车,周边数里不见其余可疑迹象。

    张仲略微放心,看来是自己多心了。来人或许只是认错了门路,而并非是商盟寻仇,或是齐国派来查访抓捕的人马。但尽管如此,张仲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对岐叟摇了摇头,示意其先不要发出声响。

    门外老者道:“即将天明,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尽快送你回宫吧……”

    他那年幼的同伴默然无语,只是幽叹。

    张仲心中咯噔一下,回宫?难道说,门外这两个人是齐国宫殿中的人?他如今知对方人数不多,似乎也并无武艺,于是胆色略壮,轻移脚步,挪到门缝处向外观瞧。只可惜天色幽暗,兼无月光,看得不甚清楚。

    只听那年少者长叹一声:“可惜啊,可惜……本以为能寻到方大夫的……”

    言罢,便上了轺车,便要离去。

    张仲听对方提及“方大夫”,顿时为之一凛,难道他们说的方大夫是方兴不成?既然这二人深夜来访与方兴有关,其言下又对方大夫毕恭毕敬,看样子是友非敌。于是张仲当机立断,抽开门闩,便跳将出门。

    “二位且慢。”张仲跃到车驾跟前,把车中之人吓得不轻。

    那年长者呼道:“你……你是何人?”

    张仲笑道:“二位深夜来访,我便冒昧相问,可是为访方大夫而来?”

    “你如何得知?”那年少者大惊,正刚要起身相答。

    可在慌乱之间,却未料头上的布冠滑落,竟将一头秀丽长发散开。

    “你……你是女子?”张仲何其敏锐,当即看出那年少者乃是女儿装扮,只见她面若桃花,眉目俏艳,好一个绝色美女!又兼一阵暗香扑鼻,张仲不由痴痴发愣,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那女子羞怯难当,好不自在,“嘤”地一声,把头扭向了一侧。

    张仲强忍怦然之心,转而问那年长者道:“敢问,你们要找的方大夫,可是在大周官拜小宗伯的方兴大夫?”

    “还能有谁?”那女子弱弱道,“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方大夫?”

    张仲听她口气中有七分娇羞,三分愠怒,不由好笑。待要问及对方名姓时,突然想起方兴在镐京之时,与昔日太保召公虎的女儿私交甚密,而后此女嫁入齐宫,成为齐侯无忌的夫人。方才那老者曾言“回宫”之事,难道眼前这位美艳女子,便是齐国夫人?

    张仲踌躇片刻,问道:“敢问尊驾可是后宫之主?”

    “妾身哪有那种造化?”那女子“噗嗤”一笑,又嗔道,“你这汉子也好生奇怪,如何这许多古怪问题?”

    张仲心中稍安,作礼道:“是在下唐突佳人,失礼失礼。”

    那女子左顾右盼,焦急道:“话说,你可识得方大夫?方大夫果真在此么?”

    张仲心道,这说来可话长也,于是伸手迎道:“此间非是说话之所,佳人既是方大夫故友,若不嫌弃,请屋内叙话?”

    那女子嫣然道:“不嫌,不嫌。你们呐,真让我数日好找……”言罢,在那老者搀扶下,跳将下了马车,径直往屋内走去。

    屋内的岐叟、吕义等人还没弄清状况,见有年轻佳人造访,一时慌忙不迭,也不及将手中的兵刃收起,只顾面面相觑。

    那女子倒也不以为意,笑道:“妾身一介弱女子,又不吃人,诸位何故刀兵相向耶?”

    张仲闻言尴尬,假意咳了数声,那些钜剑门的木讷弟子这才会意,讪讪然收起刀剑。岐叟重新将火烛燃起,把身后的弟子、后生全部支走,只留下吕义和张仲在屋中与二位来客相陪。

    眼看四更过半,天色渐渐发了鱼肚白。

    张仲挠了挠头,刚要发问:“敢问……”

    “叫我阿岚好了,”佳人笑着打断道,“我是齐侯夫人的贴身侍女,自幼侍奉夫人,与你们的方大夫也算是旧相识啦。”

    “阿岚……山风谓之岚”张仲强忍着吞咽的冲动,“好听的名字……”

    “嗨呀,”阿岚脸上一红,蹙眉道,“长话短说,夫人派我来寻方大夫,乃是有要紧之事。”

    于是,阿岚将来意与张仲、吕义等人简要说了一番。原是齐国身陷内乱,召芷身为夫人,夹杂在齐侯、胡公子及国、高之间,担心齐国世子赤的安危,想向方兴自保之求计。而昔日方兴出使齐国之时,曾留下接头之人于论政台中,于是阿岚自告奋勇扮了男装,出宫寻人,便寻到了同行的这位老者。

    听到这,张仲肃然,对那老者作揖道:“原来阁下是方大夫的至交,失敬失敬!”

    “不敢当,”那老者忙摆手道,“我曾是周王师小校,随老太保救驾彘林时,有幸担任过方大夫的御者。后来,听闻方大夫征伐楚国殉国,我心灰意懒,远赴齐国做了商贾。不曾想,方大夫福大命大,不仅逢凶化吉,还担任小宗伯出使临淄。我与方大夫在此久别重逢,应他所求,为他通报消息。”

    吕义始终在一旁静静听着,突然忍不住问道:“老先生,我一直看你面善,不知何处有过谋面?”

    老者大笑道:“二位高士不认得老叟,老叟却认得张子、吕子二位高士。”

    张仲细思片刻,一拍大腿:“是了,你是论政台的掌柜?”

    吕义也恍然大悟:“原来是老当家!怪不得如此眼熟!”

    老者和蔼道:“正是老朽。昨日午后,便得了方大夫的密信,说他已经乔装重回临淄城。恰巧,阿岚姑娘也寻访到论政台内,老朽知此事甚大,不敢擅专,于是便夤夜领着阿岚姑娘来此间寻找方大夫的落足之地。”

    张仲点了点头:“方大夫昨日出城探查要事,恐怕要天亮开城方归。”

    阿岚迫不及待道:“既如此,我们何不去城门处迎接?”

    张仲忍俊不禁:“姑娘好急的性子……”

    阿岚白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便重新换上了小厮的扮相。

    既然佳人发话,张仲倒无不可,于是简单地收拾得紧陈利落,拉着吕义,便要同去。

    吕义把一切看在眼里,趁众人不注意,指着阿岚的倩影,悄悄对张仲坏笑道:“张兄,你向来我行我素,可从未见你如此对一个人言听计从,莫不是……”

    “呸!”张仲甜在心里,骂在嘴边,佯作要打,“要事当头,你天天胡思乱想些甚么?”

    “不可理喻。”吕义闪躲过去,不住低声嘲笑起来。

    这边厢,阿岚已经跳上轺车,那边厢,张仲和吕义也将车马备好,四人乘着两辆轺车,朝城门方向而去。

    可就在这时,天方微明,城外鼙鼓之声霎时大作,喊杀声震天动地,似有千军万马前来攻城。

    临淄城内不乏早起的行人,听到这般动静,都吓得走不动道。而那些在美梦中被惊醒的齐国人,也纷纷打开门窗,睡眼惺忪地感受着这恐怖的喊杀之声。至于那些城防的兵士,尽管平时训练有素,此时临敌也不免慌乱,匆匆涌上城墙,准备应敌。

    对于齐国而言,临淄被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要知道,齐国是大周开国元勋姜太公的封国,自开国以来,便有三军编制。历代齐侯注重兵事,向来军势浩大,从来只有齐国代天子讨伐其他诸侯的份,临淄城何曾被敌人围攻过?这种兵临城下的遭遇,在齐国两百多年的历史上,可谓前无古人也。

    短暂的慌乱过后,齐国的国人们开始自我安慰起来。

    这个说:“不必惊慌,管他城下是哪的贼兵,不过是趁齐侯亲征,乘隙来围城罢了……”

    那个道:“对!咱们齐侯武德充沛,很快就会杀将回来,可有好戏瞧也!”

    事到如今,临淄城的臣民们依旧对国君充满信任,直到一个塌天般的噩耗传来——

    齐侯无忌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