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行人继续西行,放眼望去,巫山山脉已经举目可见。
“艾姐姐,都说巫山峻岭绵延,群山耸立,到底哪一座才是巫教总坛所在?”芈芙冷不丁问姜艾道。今日换作方兴驾车,芈芙只能找姜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本姑娘怎会知道?”姜艾痴痴看着远处,有口无心地应承着,“我们此来,不就是为了探知此秘么?”
“也是。”芈芙悻悻道。
姜艾告诫自己,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这趟旅程并非游山玩水那般轻松。眼看目的地越来越近,她也能感受到旅伴们也越来越紧张。四人虽是一车同行,但姜艾有预感,众人前往巫山的目的怕是不尽相同。
芈芙妹子自是为了她君兄遗命而去,历代楚君与巫教想必颇有瓜葛;方兴则不然,他始终站在巫教对立面,且他身后还有杨不疑和蒲无伤暗中相助,目的是为了刨出巫教本来面目。
阿沅嘛,如今她心情略微复杂,这丫头心中本无城府,可一边是主人,另一边是心上人,她早晚会左右为难。而且,姜艾很关心教授她武艺的”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由出于什么目的?
或许自己和阿沅一样,也是身不由己罢。车上的四人虽然有说有笑,但心中想必都藏着难言之隐。
“这就是大巴山?”芈芙望着眼前湍急的水流,“听老人们说,巴东有三峡,其中最长的便是巫山下的巫峡。”
“不知前方能否找到村庄聚落,我们人生地不熟,还需尽快问明道路。”方兴若有所思。
“听说此处有个小国,名唤鱼国,这里的人把鱼当做部落图腾。”芈芙又道。
“大周可没分封过什么鱼国,怕只是一个小部落而已。”方兴言罢,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
他在军中担任职方氏多年,想必他定能在这崇山峻岭中找到适合人类定居之处,顺藤摸瓜,或许便能找到人烟之所在。
江、河、淮、济为天下四渎,而其中江水最为湍急。作为其支流的汉水就已经波涛汹涌,这长江更是不遑多让。
方兴驾着车,一路走走停停,却哪里有半个人影。终于,他总算在日落前找到一个小聚落。
不过,当这里的村民们见到这四位身着楚国服饰的来客时,眼神中满是敌视。
姜艾看出端倪,小声道:“为何这些人对我等如此仇视?因为我们是生人,还是因为他们惧怕楚国人?”
方兴也很是不解:“难道楚国和这个小村庄有什么仇怨吗?”
芈芙摇了摇头,不置可否:“自楚国发祥以来,历代先君都推崇以战养战,与周边小村庄发生摩擦,怕是在所难免。”
不过看起来,这个小村庄不过才十来户人家,且多为老弱妇孺,对不速之客颇为防备,也在情理之中。这时,芈芙笑靥如花,毕恭毕敬地对村民说明来意,并开始问路。
姜艾倒没想到,芈芙竟然些许蛮语,虽不精通,但边说边比划之下,竟然和村中几位长者相谈甚欢。聊了好一阵,芈芙对村民们作了一揖,便要告辞。
“咦,你问出什么来了?”方兴柔声道。
芈芙嫣然一笑,道:“村民们说这里是江北,附近并没有什么巫山。但在江南面,倒是有关于灵山的传说,他们建议我们渡江。”
“灵山?”方兴看了眼阿沅,“你们楚国是不是把女巫都唤作女灵?”
“正是。”阿沅微微点头。
方兴又道:“所以,这些村民口中的灵山,便是巫山无疑。”
“可这大江滔滔,此地又是水流最急的大峡口,我们要如何渡江?”姜艾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有何难?”芈芙笑道,“艾姐姐,你和方大夫都是旱鸭子,所以觉得不易。但这扎阀渡河之事,可难不倒我们楚国人!”
姜艾看了一眼方兴,耸了耸肩,神色尴尬。
不过芈芙并没打算当即造船,而是让方兴继续驾车西行,沿途在不断寻找着些什么。
“芙妹子,眼看就要天黑,我们难道不安营寨扎准备渡河事宜么?”姜艾疑道。
芈芙倒是不慌不忙:“江流湍急,我们自是要从上游顺流而下。再说,造船需要寻求好木头,这一带树木粗大,若要砍伐太耗时辰。”
“那我们是要寻找什么木料?”方兴转头问道。
“杉木最佳,只是这里的杉木都高大粗壮,光是造个船就要数日,太过耽误时辰。”芈芙对此地植被略感失望。
“如果退而求其次呢?”姜艾问道。
“松木,柏木……”
芈芙话刚说出口,方兴便已然皱眉。姜艾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方兴在犹豫什么——在迷信的中原人心目中,松、柏常常与死亡相关联。
“不打紧,那就斩斫松、柏以造船吧!”没想到,方兴似乎并不在意。
“你不担心它的寓意么?”芈芙不禁欣喜。
“方兴去年此时刚死过一回,哪有那么许多忌讳?”他回头狡黠一笑,对芈芙耍起贫嘴来,“再说,要是真的跌入水中,女公子不会见死不救吧?”
“呸,黑鸦嘴,”芈芙娇嗔道,“谁稀罕救你?”
“够啦,这还有两个外人呢,”姜艾给了二人一个白眼,一把拉过阿沅的手道,“要说情话私底下说去,别带坏我们阿沅丫头。”
阿沅吐了吐舌头,怯生生把手抽开,剩下姜艾在风中凌乱——也是,你们三个都心有所属,就剩我孑身一人么?姜艾心中真不是个滋味。
“看,松叶林!”就在这时,芈芙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
方兴快马加鞭,不多时,战车就停在一片茂密的松林之下。这里林木繁盛,既有适合制作龙骨和船桨的松木,也有可以搓绳扎筏的藤条,是个可以就地取材的好地方。
当晚,众人便在这林外安营扎寨。次日一早,四人分为两拨,分头造船——芈芙和方兴用刀斧砍伐松木,而姜艾和阿沅则负责把藤条编织成绳。不到一天功夫,一艘可承载四人、二马与一乘战车的大木筏便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