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的故事精彩离奇,但稍歇过后,赶路仍要继续。
长江南岸荒无人烟,除了茂密的原始丛林外,已然没有宽敞马道,战车和战马不仅派不上用场,反倒成了累赘。于是众人在山下就忍痛割爱,放马入林。
眼前的这座山并不算太高,但险峻湿滑,难以攀援。待众人向上爬到山顶,并没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像这样的高山,附近少说也有百来座,”芈芙有些沮丧,嘟着嘴抱怨着,“真不知道巫教总坛藏在哪里?”
“有个坏消息,我们的食物可没备太多,”姜艾无奈地笑了笑,“好消息是,这里野味倒是不少,麋鹿、獐子、野兔、飞禽……”
几人欢声笑语地聊着,突然天降大雨,把四位淋了个透心凉。突然瞧见一个山洞,便手忙脚乱地躲进去避雨。
山洞早已荒芜,一看就没有人烟,甚至没有生气,连随处可见的巴山猴子都毫无踪影。
“巫山历来以云雨无常著称,今日也算是深有体会咯。”姜艾好不容易将衣服拧干,却发现姑娘们都因衣裳浸水而贴身,现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不禁一阵羞涩。
“嘿,你!”芈芙喊住了正在生火的方兴。
“我知道,”他低着头应道,“我升完火就到洞口歇着去,你们留下烘烤衣裳吧。”
这呆头鹅别看平日里对感情木讷迟钝,这下却心细如发。果然,他将篝火升起后,便头也不回踱到了洞口。
“他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姜艾由衷地感慨,“从这点上看,周礼倒是把这位方大夫调教挺好。”
“难说,”芈芙嘴上的笑意难以自抑,“或许他纯粹是因为打不过我和阿沅,也未可知也。”
女子们莺声燕语地笑着,篝火很快就把她们的衣服烘干,这才一边张罗食物,一边让冷得发抖的方兴进来烤火。几碗热粥下肚,总算把这场春雨带来的寒气赶走。
这么一折腾,很快又到天黑,众人便在洞中过夜。毕竟在巫山这天气向来阴晴不定的所在,也不是每个夜晚都能顺利找到栖身的溶洞。
睡到正酣,姜艾尚迷迷糊糊,只听得洞外似有鸟叫。
“什么鸟,半夜三更只来烦人……”芈芙转了个身子,咕哝着又睡了过去。
姜艾心中一惊,这是鹧鸪叫声——原来是他来了!
她又装睡了一阵,听得其余三人呼吸均匀,这才蹑手蹑脚出了山洞。由于担心杨不疑和蒲无伤就在附近,所以姜艾不敢点燃火烛,只是撩起裙袍,顺着鸟叫的方向往洞外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果然是你,你怎么这副打扮?”姜艾奇道,对方今日黏上几缕白胡,显是扮作长者模样。
“别来无恙,”男子低声道,“这不是为了躲开你带来的两位新伙伴嘛。”
“两位?”姜艾心想,自己明明带来的是三个人。
“钜子杨不疑、神农派掌门蒲无伤,他们一直尾随在你们身后,难道你无丝毫察觉?”男子语气平静。
“他们果然跟来了,”姜艾点了点头,“你能躲过杨不疑的法眼?”
男子干笑了两声:“钜子虽然自信武功超群,但难免太过自负,更何况,我的武艺又如何在他之下?”
“也是。”姜艾对此深信不疑。
“这二人是敌是友?”男子脸色阴沉。
“算是新朋友吧,”姜艾沉思了片刻,“我如今已是神农派弟子。”老师父带着我认了个后生师爷,倒是有趣得紧。
“还得恭喜你心想事成,你自幼就想修习上等医术。”
“我访得恩师岐叟,拜在他门下潜心学医,本以为学到岐黄医术至臻境界,却不料比于神农医术,才是小巫见大巫也。”姜艾感慨道。
“你们是正派医术,提甚么巫医?”对方淡然一笑。
“对了,你一心恢复巫教,莫不是与神农派作对?”姜艾突然一凛,如临大敌一般。
“自然不是,”那男子干笑两声,“你忘了,我这是假巫教之名办大事而已,与巫医没有干系。”
“巫教连连派出高手,刺杀神农派之人,不仅差点还把我掠走,还刺伤了阿沅姑娘。这是你派人干的好事?”姜艾继续质问。
“当然不是,”男子频频摇头,“阿沅伤势如何了?”
“你认识阿沅?”姜艾觉得不可思议,但思考片刻,顿时恍然大悟,“阿沅说她的功夫得自高人传授,难道说,这个高人是你?”
“别忘了,你和岐叟给楚君熊严治病那年,我也在楚都乔多。”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嘿嘿一笑。
“果然是你!你为何要教授阿沅武艺?派她假扮女巫去镐京城乞雨之人,想必也是你罢?”姜艾感觉到,阿沅身后的秘密越来越清晰。
“阿沅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徒儿,”男子颇为得意,显然承认他与阿沅有旧,“我交代她去镐京城办的两件事情,也都圆满完成。”
“你交代的什么事情?”
“这说来话长,你早晚会知道的。但今日我来寻你碰头,并非为了阿沅。”男子压低声音。
“那是何事?”
“记得上次我们在何处碰面么?”男子问道。
“空桑?”姜艾努力回忆了一番,“那次周王师失陷在青丘,有人冒充鲁公子元给周天子下毒。”
“正是,要不是我们出手相助,周天子他们怕是要全军覆没于那鬼地方。”
“冒充鲁公子元之人究竟是谁?”姜艾想到当时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
“他是东方使之一。”男子轻描淡写。
“东方使?巫教的东方使?”她很是讶异。
“东方使是东方使,但不是巫教的东方使,”男子狡黠一笑,“巫教早已名存实亡,要不然,我也不会冒巫教之命到处寻觅新的四方使人选咯。”
“不是巫教,那你可否查明原先的四方使是谁任命的?”
“你冰雪聪明,想必能猜的出来吧?”
姜艾点了点头:“是了,定是商盟无疑——卫巫是他们的人,国人暴动也是他们煽动的,赤狄围彘林、策划五路犯周,这些都是商盟在背后作祟。故而任命几个反叛势力的头目作四方使,倒不稀奇。”
“正是,”男子抚着假须道,“国人暴动之后,商盟便向东、西、南、北、中册封了五路十位四方使,五路犯周便是来自他们的策划。”
“四方使怎么是五路?”姜艾没想明白。
“哈哈哈,”男子仰天大笑,“还是那句话——巫教早已名存实亡,商盟便假其名而扶植反周势力,管他四方使还是五方使,能颠覆大周统治便可。”
“这么说,上次空桑一别,想必你已找出这十名所谓的五方使是何人了罢?”
“那是自然。”男子促狭一笑,很是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