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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81章 召公虎 ? 玖(下)

    次日巳时,周王师太原驻地外人声鼎沸。一大早,召公虎便开始亲自张罗,下令在太原驻守的两千周王师兵马列队于城外三里处,准备迎接从北方凯旋的英雄之师。

    昨日此时,兮吉甫率领元戎十乘,大克数倍于己的犬戎主力骑兵部队,让这场旷日持久的西北攻防战完美收关;就在一个时辰前,这支英雄之师已过萧关,迤逦而来。

    “万岁!”当胜利者出现在视线中,夹道相迎的周王师将士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那是对打出旷世胜仗的袍泽弟兄们由衷的敬佩。

    兮吉甫的战车位于队列最前方,接受众人致礼。当他远远瞧见召公虎时,便跳下战车向老太保行礼。

    “兮大夫,你这装扮?”召公虎不解地打量对方,眼前这位文武全才今日未着戎装,而是换上一套麻布文衫,一如其平素下朝后的装扮,再平凡不过。“莫非他已耳闻了那些朝野上下弹劾他之传闻?”召公虎忐忑。

    “太保,”兮吉甫气色大好,“西境甫平,犬戎元气大伤,十年内无力犯边西北边境也!”

    “此皆兮大夫所建之奇功,”召公虎不愿居高位,特意下车拱手作礼,“孤已表奏朝廷以叙功,过不许久,四海八方便能闻此捷报,兮氏吉甫之威名,将响彻寰宇华夏,以至四夷也!”

    “太保谬赞,”兮吉甫很是谦逊,“食王之禄,为国分忧,分内事耳!何足挂齿?”

    召公虎见他丝毫不居功而骄,心中由衷赞赏。便邀其同乘,并执意要当其御者,带他绕太原一周,方才驶回中军帐。主帅亲自驾车,这可是周王师将领们能享受到的最高礼遇,乃至破格之殊荣,兮吉甫受宠若惊。

    在太原守军将士们的簇拥和欢呼下,兮吉甫及其北征将士们到达辕门。在那里,从邽邑快马赶来的南仲将军严阵迎接,他按召公虎吩咐,已备好接风筵席,准备款待英雄们。

    “兮将军,”南仲一边下令擂鼓,一边上前拉住主战车前四匹战马辔绳,行罢军礼,朗声道,“西线之西戎、犬戎残余大部,也已被南某几战肃清。此皆将军神机妙算,某佩服之至!”

    兮吉甫对召公虎微微点头,便跳下战车,挽住南仲腕甲,二人惺惺相惜,开怀相拥。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役,这两位大周王师中冉冉升起的璀璨将星,在各自战场指挥若定,虽相隔百里却能默契协作,把不可一世的犬戎国主硬生生打得身死族散。

    身后,召公虎双手紧握车辕,激动地看着这两位由自己一手培养的后起之秀,眼眶因欣慰而泛红。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义子方兴,其脸上挂满羡慕之情。

    “你早晚也会建立奇功,扬名后世。”召公虎难抑老泪纵横,隔车对他喊道。

    简短接风仪式罢,大军便要入太原。召公虎计划在此整顿一日,次日便率领大军高奏凯歌,启程返回镐京面圣。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马蹄声清脆而急促。

    “天子特使到!”

    众人抬头望去,烟尘起处,十余骑呼啸而来。为首的卫兵手中持有特使白旄,在疾驰时被塞外狂风吹成直线。

    “特使?”召公虎心中一凛,心中暗忖,“此时天子遣使而来,又有何用意?”

    不过当正使、副使同时出现在他面前时,召公虎才发现自己显然把事情想得太过悲观。

    “大宗伯!”他赶忙下车相迎。

    “太保别来无恙!”来人正是王子友。他与方兴同龄,去岁担任礼官之首大宗伯以来,频繁出使关外各诸侯国、会见四方国君。如今,他举手投足间已颇具王家风范,气质上甚至比身为天子的王兄更胜一筹。

    “见过太保。”副使乃是仲山甫,他如今已升任小司徒,“天子昨晚接到固原捷报,特地连夜派我等前来劳军,换了三次驿马,这才赶到。”

    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眼中都布满血丝。镐京距离太原七十余里,若非快马加鞭,难以此时到达。

    “天子挂念王师将士,召虎何以报答上恩!”召公虎对着二位特使长作一揖,“速请特使入营,庆功宴正待开席也!”

    “不忙不忙,要事未毕,”姬友刚把气喘匀,“王兄特地让太史寮署连夜写就一首颂诗,派孤务必亲口颂于兮大夫,以致天子之敬意!”

    言毕,姬友终于露出大孩子般笑容,召公虎这才想起这位王子也仅仅年方二十而已。“王子友生于国人暴动那年,二十年,何其速也。”召公虎心中感慨。

    兮吉甫诚惶诚恐,正准备下跪接旨,却被好友仲山甫一把拉起:“兮兄平身便可!你平定西境,乃是大周社稷大功臣,何必猥自枉屈?”

    见对方犹不知所措,姬友笑道:“王兄言兮大夫以布衣之身初仕,后受命于行伍之间,行非常之事,立不世之功。纵有流言蜚语,王兄皆视为妄言,还请兮大夫勿以小人之非议挂怀。此诗名曰《六月》,乃是少傅之手笔。”

    兮吉甫见自己直属上司把话如此挑明,便不再推辞,肃立拱手、面色恭敬。

    姬友展开帛书,颂曰: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

    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

    薄伐玁狁,至于太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此颂诗谬赞过矣,”兮吉甫接过帛书,感激涕零,对都城方向再拜稽首,“微臣何德何能,当此虚名也?!”

    “自然当得,”姬友忍俊不禁,“昨夜三更仍叔将此诗交于孤之时,已是心力交瘁,几近崩溃矣!”

    “何以如此?”兮吉甫疑道。

    “论文彩华章,满朝卿大夫谁能出兮兄之右?”仲山甫笑道,“向来皆是兮兄作颂诗于朝,如今要让少傅须臾之间便作成颂兮兄之诗,怕是得一夜之间白头,灯尽油枯也!”

    少傅仍叔乃贵族教师,人缘极好,众人皆闻言不禁莞尔。

    兮吉甫连连摆手:“少傅之才远在兮甲之上。昔日祈雨之《云汉》一诗,感人动天,情至肺腑;今日《六月》一诗,虽兮甲不堪其夸,但文藻斐然,亦是佳作!”

    “老少傅心血怕是没有白费,”召公虎见周王静如此礼遇兮吉甫,昨夜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打趣道,“能得大周头号才子赞誉,仍叔做梦亦会笑醒罢!”

    “太保只说对一半,”姬友大大咧咧,比起他那容易神经紧张的王兄天子,他的亲和力与幽默感与生俱来,“如今这兮大夫,除了是大周头等才子,还是头等帅才!‘文武吉甫’,实至名归也!”

    “各位切莫羞杀兮甲也!”兮吉甫脸颊绯红,迫不及待要结束这个话题。

    “重夺太原,兮大夫乃是首功,亦是今日庆功宴之主宾,”召公虎笑着出来打圆场,“各位,我等皆客随主便,如何?”

    “悉听尊便!”众人欢欣鼓舞,簇拥着兮吉甫入营。

    庆功宴从午后延续到黄昏,方才散席。这既是对周王师半年辛劳驻防的犒赏,也是对长期战场厮杀时紧绷神经之释放。上至公卿将帅,下到士官兵卒,皆尽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