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打算出去给她们个教训时,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是无名的声音。我总觉得奇怪得很,他的面具里是藏着变声器吗?为什么摘面具前后声音完全不一样?
那两个丫头推搪两句,顾自跑远,我听得脚步声远去,这才决定起身,但因着保持下蹲的姿势太久,竟嘭地跌坐在地上。
“没事吧?”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不假思索地伸过去握住,借助他的力量站起身,说道:“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他的大拇指摩挲着我的指骨,“方才她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你不也是?”我问。
他轻轻摇头,“我只不在一点日子,她们竟都开始这般放肆,真是叫我心寒。”我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更何况总会有人喜欢搞事情,今天或许是咱们府里,明天又可能风水轮流转,到了别人府里,这种事可真是说不准。”
“你不生气?”他紧握住我的手,就像是在呵护着什么珍宝似的,“我原以为依着你的脾气,定然是要与她们争吵一番。”
“生这种气做什么?”我看着他,“我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无端动气伤害的可是肚子里的孩儿,我可没有这么蠢。”他轻笑,“看来是我太低估青儿了。”
我引他到小亭里坐下,反正那些人还是要明里暗里地传话,还不如直白了当地让他们看个明白。果不其然,路过的丫头们纷纷侧目,一副想看不敢看的样子,但稍微离开花园时,便都围聚到一起唧唧歪歪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倒是懒得理睬她们,府里人多嘴杂,我要是一个个教训过来,恐怕累的是我自己。wavv
“青儿瞧什么瞧得这样入神?”他问。
我回神说道:“没什么,随便瞧瞧而已。”又将目光投到不远处的高树上,或许是春日已近,光秃秃的枝丫上逐渐开始生长出嫩芽,看上去生机勃勃。
“我原以为你想问我早上出门做什么去了。”
“的确想问,但如果你不方便讲的话,我就不问了。”
他沉默,久到我以为他不愿意告知,打算更换成新话题时,他开口道:“我出门查事情去了。”查事情?
“查什么?”我支起半边脸看着他,“难道你是去查玄蒙现在的所在地?”
“不是。我是想去确定,究竟是谁在城中散布谣言。”
城中有什么谣言吗?我是与世隔绝了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像是看出我心中的疑惑,他说道:“城中忽起流言,说兄长联合我要造反。”姜靖明要联合黎瑾恒造反?现在这些流言都这么不长脑子了吗?先不说黎瑾恒这儿,姜家能有现在的地位全是由黎武帝在抬举,忠良如姜靖明,怎么可能说反就反?除非是脑壳被什么东西敲了。就算他真的被敲脑壳,明智如夜澜也不可能会同意他这么做,这个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青儿,你如何看待此事?”
我道:“是不是那位?就一直见不得你好的那位?明着斗不过,就成天用这些肮脏的手段。还王孙贵胄呢,比那些市井小人还卑劣。”黎瑾恒道:“暂且不知。这源头就像是风一样,根本无法捉摸。待我知晓此事时,早已是满城传遍。”
“这不会就是你要化名为‘无名’的原因吧?”
“这是其一。”他摸着脸上的面具,“其他的原因我日后自会告知。青儿,我相信你的感觉,你觉着这次当真是他么?”
我笑问,“你与我成亲,对谁最不利?二三两位哥哥因着孪生原因,本就无法争权,五弟心思不明,但瞧着似乎更喜打理商事,六七两位弟弟你最是熟悉,自然不应由我来讲。子长,除他以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人了。我父为重臣,皇子与姜家结亲,本身就可得到一大笔助力,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得姜靖晗者得天下’。”
“你果然看得通透。”
“没见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吧?更何况你们还直接把我拖进这趟浑水里,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多去做点功夫呢?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这是兵书上的道理,我想用在夺嫡一事上也是极为恰当。”
黎瑾恒忽然朗笑几声,眸光里闪烁着明亮的神采,“青儿当真是聪慧。”我道:“聪慧?这倒没有,我觉得我自己笨得很。但是没想到的是,我的对手会比我更笨。”我有些无奈地咽了口唾沫,“那兄弟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吗?他放出这种传言不是很快就会被我们揭穿?一旦被捅到父王那里,他可真的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霎时严肃起来。
“什么?”
“有人冒用了大哥的名号,想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大哥身上,届时他好进行自己的计划。不过,这只是我其中一个猜想,至于真相”他顿了顿,“大概是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罢。然而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能查到真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道:“他们既然敢这样做,自然就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不怕我们上门质问。只是,大哥莫名被卷进来,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
“兄长之前就已同我提过此事,皇子夺嫡,他的确难逃牵连。所以,我必须要护住姜家。”他的拳头握得极紧,看着我的眼神异常坚定,“我原本说过,我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但现在看来,着实是闲散不得了。”
“你要争吗?”我问。
他想了想,轻轻点头,“青儿愿意陪我一起吗?”
“我说过了,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抿唇微笑,“多谢青儿。”
我们这样一来一往的对话很快持续到午饭,芷茵姑姑遣人来请我们去用饭,那丫头垂头说完话,眼睛悄悄往上瞧了瞧,似乎是想看我们的反应。我当即起身让她带路,她道了一声是,走在前头带路。
“方才与娘娘提到的曲谱,娘娘真可替我寻到?”路过一棵大树时,无名忽然发问。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略微思考,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便试探性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会写信给我二姐,让她多加留意。在此期间,请先生好好练习,莫要在晚宴上跌了四皇子府的脸面。”
“是,在下遵命。”
那小丫头大气不敢多喘一声,似乎是在听我们的对话。我心想,如果是这样正常的对话都能被他们传得乱七八糟,那我是真的服了他们的想象力。
芷茵姑姑正在饭厅等我们,按照规矩,无名不能与我坐到一桌,于是将及饭厅时,他便拐道往自己正住着的小院走去,留我一人迎接那些丫头们的簇拥。
“娘娘来了,且坐下罢,饭菜都是刚端出来的,热乎着呢。”芷茵姑姑边说,边请我坐下。宜儿和翠莺一如往常般分立两侧,准备侍候。
我坐下后不久,还是将其他人都屏退,而后对她们三个人说道:“城中近日盛传的流言,你们可有耳闻?”芷茵姑姑面色微变,但还是继续手中的舀汤工作,“娘娘说的是城内布坊大减价一事?但府内布料尚足,无需再行采购之事。”
宜儿搭言,“小姐的春装似乎不大够了,可能得劳姑姑再去请人做几件来。”芷茵姑姑微笑颔首,翠莺道:“将近春日,似乎还得为其他侍仆置办新春装。毕竟大家都喜欢焕然一新的感觉。”她们三个人是联合起来逃避这个话题么?
“嗯。春装的事劳你们多费心,届时做好详细的账目,我会签字。”
“是。”
这饭快吃完时,我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黎瑾恒跟我说过的事,还是开口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京城最近发生的事?”
“京城每日都会发生许多事,不知娘娘究竟指的是哪件?”
我道:“自然是最近盛传的,子长要与我大哥联合判君之事。”芷茵姑姑面色终于有了大变化,“这等事娘娘可莫要胡说,保不齐是要杀头的。更何况,我们并未听过这样的传言,你说是么?宜儿姑娘。”
“我倒是听到了。”芷茵姑姑用力抿唇,似乎并没有意料到宜儿会这般坦诚,宜儿继续道:“这事传播甚广,只怕已然传到陛下耳朵里,但我始终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她说这话时,眼神一直停在我身上,她知道黎瑾恒目前的行踪,自然是和我一样极度怀疑传闻的真伪性。
翠莺道:“这传言来得太过迅速,就像是有什么人事先计划好的。如今闹得沸沸扬扬,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着实在有些可怕。”
“这些传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宜儿想了想,回道:“似乎是在几天前,最多不超过三天。就突然从某地涌出来,一下子传得妇孺皆知,我在陪如意婆上街买菜时,还被小贩们追着问。”
这场传言如果是预谋好的,那我们想要打破还真是有点难度。可要是真就这样听之任之,那黎瑾恒和大哥这多年以来的努力可就都要白费,我思来想去,只觉得这些人可真是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