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任何人流血受伤,这样的想法很好,但是真的能实现么?如果这个世界上多几个像玄蒙那样不择手段的人,少几个像黎瑾恒这种一心想保护他人的,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有些事是我不该去触碰的,抑或者,就算我真的参与其中,也可能于事无补。
“青儿睡着了吗?”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摇头,“还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青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优秀的帝王究竟能把国家治理成什么模样。”
黎瑾恒思索半晌,回道:“大抵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无需在吃了这顿之后担心下顿。青儿的世界里有帝王吗?”
“没有。我们的时代已经剔除了等级制度,倡导人人平等,且不再是这样的男耕女织生活。就像我先前同你说过的,黎国需要采用大量千里马去传送信件,但我们那个时代,只需要动动手,对方就能收到你的讯息。可以说方便得很。”
他微笑,“听上去似乎很有趣,青儿认为,我们能实现这样的日子吗?”我不想浇灭他的热情,但依照目前的发展,根本不可能达到未来的万分之一,只好实话实说道:“或许还要千年吧,现在真的没有法子实现。”
“千年?”他异常讶异,“青儿竟然是来自这么久远的时刻?”
“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时期的人呢?”
“最多百年。”
我笑道:“不是我没有信心,我感觉百年后可能还会与现在的日子大同小异。不过,人的潜力无限大,谁知道会不会出现跟我一样的未来人,在这儿开拓出一块新世界呢?”
“照如今的形式看来,似乎只有青儿一位未来人。”
“好像是这样。”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困倦不已,便挨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等我醒来时,天已经有些亮了,黎瑾恒闭着眼睛,呼吸浅浅,嘴角微微上扬,可能又是在做上战场驱敌的梦。我揉揉眼睛,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走出山洞,所见之处是茫茫的白雾,宛若误入人间仙境,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情状实在有点令我不爽,没准儿我还正想在这儿多住几日,当一回仙人的日子。
“姜小姐起得真早。”
我转头,是捧着脸盆的随羽,于是笑道:“随羽先生也起得早。”随羽唤人为我准备好洗漱用的水和毛巾,礼貌问道:“姜小姐可有想要的早饭?”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拿到的食物?”wavv
“这是秘密,恕不奉告。”
我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们现在不说,我也总有机会得知。”随羽笑道:“将来的事就由将来的自己去处置,眼下我自然是不会向姜小姐透露半分,小姐还是先去洗漱,我这就命人为您做早点。”
“你们想关着我们多久?这样把我们禁锢在这里,难不成是为了外头什么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随羽还是笑,“我只是少主的随侍,除了服侍少主的日常起居外,旁的不再理睬。所以,姜小姐是所问非人了。”
“当真吗?”我刻意丢给他一个神秘的笑脸,“有的时候,马甲可真的要捂紧,否则哪天被人扒了,可不要蹲在墙角哭。”
“多谢姜小姐指导。”
这回用过饭,他们不再进来对我们进行捆绑之礼,我便乐得自在,沿着山洞绕圈圈。黎瑾恒盘腿支起一边脑袋盯着我在里头走来走去,问道:“青儿的精力怎的这样好?我犹记得母亲怀我时,常常是走两步就要坐下,平日里也总爱贪睡,怎的到青儿这里,便完全变了样?”
我笑道:“可能是因为你儿子比较活泼吧,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这段时间以来,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比以前壮实些,不再那般畏寒嗜睡。”
“青儿就这般笃定是儿子么?”
“怎么?你难道是在想,如果我生的是女儿,你就可以另立新人了?”
“自然不是。”他轻笑,“我只是在想,如若是个女儿定然如青儿这般活泼可爱,届时府内定然热闹非凡。”
“我反而希望能有一儿一女,一个人可太寂寞了。况且小泠可为我准备了许多礼物,若是只有一位丫头,那不是太亏了吗?”
他摇头,“小泠不过六岁,你就已将如意算盘打到他的身上了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小泠不是简单的六岁孩童,他可是我肚子里孩儿的亲叔叔,怎么着都得有个表示不是吗?”
“的确如此。”
说话间,随羽进入山洞,行了一礼,说道:“黎将军,姜小姐,少主有请。”
我道:“随羽先生,你为何总爱称我为‘姜小姐’?就不能喊我一句‘黎夫人’么?我好歹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我是跟子长私奔出来的。”
“着实抱歉,不能。”
“为什么?”
“不能便是不能。”他做出个请的手势,“二位请吧。”
我瞪他一眼,跟在黎瑾恒身后出去。
玄羽的山洞和昨天看过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回他坐在木雕的桌前喝茶,见我们进来,只稍稍抬了下眼,等我们坐下后,着人来沏茶。
“都下去罢,我有事要与黎将军和姜小姐谈。”我说怎么随羽一直不愿意改口,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洞内人均撤离到门口待命,明明是玄羽想对我们不利,怎么搞得好像我们要对他做什么似的?
玄羽似笑非笑地说,“二位喝茶罢。”
“暂时不渴。”黎瑾恒说。
“那便吃口糕饼。”
“刚刚吃过早饭,不饿。”我说。
我眼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整蛊恶人的感觉果然很好。
“玄羽公子有话直说,若无事,我与青儿便回去继续谈话。”
玄羽一下子来了兴致,“二位在谈什么?可愿分我一耳朵?”什么耳朵?猪耳朵还是猫耳朵?
我心里蹭蹭冒起一团火,又很快被压了下去,没多少好气地说道:“别人夫妻间的闺房话,你也想听吗?你要是想听,花钱请人把这些变成睡前故事不是更好?”
“闺房话?我倒是有些兴趣。”
“你有兴趣,可我为什么就要告诉你呢?”我问。
黎瑾恒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正色询问,“玄羽公子,你请我们来,应当不是只想与青儿斗嘴罢?”
“我想同黎将军谈个条件。若将军同意,我马上就着人送将军与姜小姐离岛。”
他这卦变得这么快,所谓的条件一定不简单,而且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我们离岛的时候动手脚?
黎瑾恒道:“我又为何要信任你?”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道:“玄羽公子说错了,我们现在只是在同一座岛上,你与我们终究是殊途异归。在你选择与黎瑾言合作时,你就应该想到会与黎子长成为对立面,我说的可对?”黎瑾恒微笑,“青儿倒是将我心里所想全盘道出,玄羽公子,青儿的话便是我的意思。你既然从一开始就想与我们为敌,眼下也不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友人。”
“如果我告诉你们,隐藏在黎国都城境内的细作身份呢?”玄羽淡然地喝进一口茶,“我知道你们为调查此人费尽大量心血,却始终不得门而入。黎将军,你是个聪明人,理应知道这个买卖于你们而言是只赚不亏。”
黎瑾恒道:“我又怎知你是否会诓我们?就像当初诓那托去挑起内乱那样。”
“原来是他怂恿的么?我还以为是他的叔父玄蒙呢。”
“是他。”黎瑾恒说,复重新看向玄羽,“玄羽公子,你提出的条件的确非常诱人,但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恕我实在无法相信你。”
玄羽重重放下茶杯,“难怪世人都称你为‘杀神’,你果然是半点情面都不讲。”
“我的情面因人而异。”
我拉了拉黎瑾恒的衣袖,低声道:“要是他假意投诚,我们的下场会怎么样?”
“不大好。”
“那还是别跟他合作了。”
“听青儿的。”
玄羽的脸已然铁青,“黎子长,姜青璃,你们可给脸不要脸。我岂会拿这等机密大事与你们玩笑?”
黎瑾恒反驳,“旁人不会,你倒是说不准。当初你不就是假借夜郎国的军营分布图来套取我军的营地分布么?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都不愿意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青儿,我这话可是有误?”
“没问题,说得非常好。”我在心里对着他连竖大拇指。
“若对方就在皇子府里呢?你还是不愿相信么?”
我看向黎瑾恒,他皱眉沉思,我想了想,回道:“所以?你想说明什么?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姜小姐不妨想想,如若不是皇子府的人,岂会这般容易就能和大皇子建立联系?”
黎瑾恒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这两日思来想去,觉着姜小姐先前说的不无道理。既是黎瑾言不义在前,就莫要怪我不忠。他在与砾炎达成合作之时,就该想到假若事情败露,我定会背叛他。”
我道:“你既然能义无反顾地背叛黎瑾言,日后难保会反水去对付我们,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