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恻恻地笑着,我下意识朝海上望去。
“别看了,那个船夫不会来的。”
黎瑾恒咳嗽两声,“有什么事冲我来,青璃是无辜的。”
“无辜?”玄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看着我,“若想称无辜,就先撇去她体内的姜家人血液。”
我道:“你想做什么?我们跟你应当无冤无仇吧?况且,玄秀是你害死的吧?”
“那又如何?是她自愿代死,姜小姐,我们玄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他冷笑,“至于要做什么,我方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么?让你们永远留在这里。”
既然他能瞒过黎瑾尧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这个岛上应该还有别的通道。
“姜小姐在想什么?莫非是在想这里是不是有出路?”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慢慢地朝前走了两步,黎瑾恒将我护得更紧些,“倒还真是被姜小姐料中了,这里还真是有另路。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们,除非”
“除非?”黎瑾恒与我齐齐问道。
“除非你们能答对我的问题?”怎么反派都喜欢听别人回答问题?
不等我们回答,他举手拍了两下,只见一群人从最大的洞穴蜂拥而出。这些人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藏在这里,而不被人知的?
“这样好玩的活动,多点人才有趣。”玄羽自怀中取出匕首递给斜后方的男人,“接下来交由你处置,我且去歇息片刻。”
“是,少主。”
一众人虔诚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后,这个拥有麦色皮肤的高个男人道:“姜小姐,初次见面,我是玄羽少主的首席护卫随羽。”笑脸在接触到黎瑾恒时添上一丝嘲讽,“堂堂杀神落得如此狼狈,真是我见犹怜。”
“若非玄羽使用七毒花,你也无法在此冷嘲热讽。”又是七毒花?究竟有多少人知晓黎瑾恒身上的弱点?
随羽望他一眼,不带任何感**彩地说道:“接下来,进入第一个问题。”他走上前,将匕首柄搁在我眼下,“二选一。”
“选什么?”
“你或他,只能活一个。”
我抿了抿嘴唇,“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不过我需提醒你一句,早在出门前,我就给三皇子殿下留了书信。若我们第二日还未回镇,他会执着这封信去寻我大哥。我大哥的性子,我想你应当了解。”
“姜靖晗,你果然不是个软柿子。”
“我们死了,那是黎国内部的事,届时你们能冠个意外的帽子。可要是让我大哥和二姐都参与其中,可就是要牵涉到夜郎国,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夜郎国对于背叛者的惩罚吧?”
夜郎国对于叛徒的处置分为多层,像玄羽这种恶意叛国企图杀害君主者,除要在众目睽睽下施以绞刑外,还要将骨灰拌了饭喂狗吃,相对于黎国的砍头来说着实残酷许多。
果不其然,随羽脸色大变,很快回神说道:“不可能,你分明是来游玩的,怎会有心思写下这种东西?”
他果然上当了。
我继续道:“我所处之位特殊,自然要随时做好准备。万一真的遭遇敌人袭击,也不会让家人去对身后事发愁。”
“第二个问题。”随羽收起匕首,“彩凤羽、落月珠、狼王牙这三样宝物可在你们身上?”
黎瑾恒道:“传言为真?”
“自然是真。”
我向随羽发问,“那,那块石头上的呢?”他忍不住笑出声,“你瞧瞧黎子长现在的模样,不就一目了然?”wavv
竟然是假的吗?但是青羽,这真的会是个巧合吗?
“我再问一次。”
“没有。”我道,且努力按住自己想要触摸那枚印章解压的心思。
“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彩凤羽现交由彩凤使者守护,落月珠一直保存在黎国境内,至于狼王牙”我故作思考,“狼王牙不是被玄秀拿走了么?”
“玄秀?”他眼上跑过一丝诧异,“死无对证,我又如何证明你的话为真?”
“那你也无法证明我说的是谎话。”
他沉默半晌,“姑且信你一回。”我悄悄松出一口气。
“既然你们都成亲这么长日子,想必对彼此已经有一定了解。那么,最后一次机会,四皇子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哪里?”
黎瑾恒忽然深深看我一眼,在递来的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答案。我写的是【军营】,而他的却是——
桃花源。
这是我之前同他说的睡前故事。
他盯着两张纸看了一会儿,笑出声来,唇角的血又渗出一些,他说,姜青璃你脑子有问题。我看着他,心情复杂。鼻头有点酸,可他离我太远,靠不到肩膀。
“这真是有意思的答案啊。做了这么久的夫妻,灵犀一点都不通,我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你挺无聊的,”我说,“黎子长跟我之间向来就没有默契,你到府里随便抓个人问问便清楚。你不过就是想杀了我们,搞这些个花招子,恕我直言,简直多此一举。”
“至少临死之前让你们求个明白。”
“明白什么?是明白黎子长喜欢清蒸不喜欢红烧,还是明白他爱竹子多过花草?如果是这样的‘明白’,对不起,那我都不明白。所以,我不愿意死,应该说,我们都不愿死。”
旁的喽啰大喊,“你个小娘们儿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关你毛事。个子不高,事还挺多。”我回骂。那喽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嘀咕了一句话,像是不大好上台面的用词。
随羽道,“你没有选择的。”
我抬头看他,“可是你有。黎子长眼下不是储君热门,我也难保他日后会是。而你贸贸然听从玄羽的话协助另一位可能性同样不大的皇子斩草除根,万一上位失败,你的兄弟们都要跟着你一起死。你们男人死了觉着是光荣,但你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难不成也跟着一起死吗?”
黎瑾恒道,“他没希望的。这事原本是机密,如今人之将死,倒没什么忌讳。你认为大哥对玄羽掏心挖肺,要助他夺下夜郎王位,那是不错。他对万驹国的砾炎王子同样承诺过,而那位砾炎王子就是玄羽今生恨不得剥皮拆骨的人。”他说这番话时连连咳嗽,断断续续地花了好一段工夫。
这事我并不算清楚,可见他朝我投了个眼色,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事败,你们跟着黎瑾言一起死。而事成了,他就会想法子让你们和另一批人相见,到时候鹬蚌相争,你们说谁会得力?届时他做了太子,为他夺位的人早就自相残杀,就算众臣参他,最后也是死无对证。”
“反间计?”随羽问。
我摇头,“我说的是实话。不信的话,那个蓝色的包袱里有我们截下的书信,你大可以对一对笔迹,我们或许能模仿黎瑾言的,但砾炎王子的字,是极难临摹。”亏得黎瑾恒多个心眼,从姜靖昕手里拿到东西后,就让我每天随身带着。
随羽将信将疑地做起对比,面上看不清喜怒,经过半晌,他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解药。
我接过解药,伸手扶住黎瑾恒的胳膊,他努力站直身子,但还是留了点重量在我的肩膀上。
青儿真是个白痴。他轻声骂道。
“而你是个二百五。”我回道,而后伸长手去抱他的胳膊,“你别觉着我柔弱,嫁过来之前,我爹娘还有哥哥带我练过一段时间的武,说是怕你欺负我。”
“我从不打女人。”
随羽捏着信走过来,“我不杀你们,但同样不会放你们走。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你们的去留还得由玄羽少主定夺。”
“如果能为你们解决归属问题,你们是不是就会选择放弃干这种勾当?”
“没人生来就想当个恶人的。”随羽扫视着他的一众兄弟,“姜小姐方才有句话说错了,我跟你们玩游戏并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想看看你们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子,是否真像传言说的那样面和心不和。”这究竟是从哪里传出的言?
“所以,你亲眼看过,得出什么结论了么?”我问。
他挠挠头,露出与之前形象完全不同的窘迫,“感觉,不怎么样。”
我看了看黎瑾恒,笑了。
“对啊,我跟他之间本来就是不怎么样的关系。凑合着过呗,难不成一拍两散吗?”
我隐隐察觉黎瑾恒搭在我肩上的手似乎重了几分,转头去瞧,他的表情有点古怪。
“青儿先莫要说话。”他低声命令。我老实地安静下来,听他们谈正事。随羽弄清楚利害关系之后,像是松了口气,赶鸭子似的把他的兄弟们都逐走,说什么要让我们夫妻俩好好说说话。
说什么?让黎瑾恒再骂我一句白痴吗?
“青儿。”
我抬脚停在他鞋面正上方,只要他骂人,我就踩下去。
“对不起。”
嗯?我收回脚,好奇地盯着他,“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桃花源是私心,原本我想的答案不是这个。”
我道:“我死了,你不会跟着我殉情。而你死了,依照祖制我必须殉葬。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在你们眼里,女人不过只是附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