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在我看不见的角落,正开始翻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这两天风平浪静,黎瑾恒一如往常那般上早朝、看书、阅军折,只是不再提起玉佩的事,我到姜靖明那儿软磨硬泡过几次,他也是闭口不谈,就像是在竭力封锁住即将开启的潘多拉宝盒一样。
“小姐这两日愁云满面,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宜儿呈上厨娘们晨间采买回过的。
我捻起一颗在手中把玩,令她坐下后问道:“都城内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
“临近年下,自然都是些喜事。对了,今天我去司药房为小姐取药时听那儿的管事说,诸大夫这几日都宿在大皇子府中。”
我将果子放入口中,牙齿仅轻轻一合,那满满的汁水便溢满口腔,清甜无比。
“难道是如烟姐姐的病情加重了?”
宜儿摇头,“若真是如此,不会半点消息都无。”
我勉强放下一点心来,又问道:“你可知我出嫁前,心里可有装什么人?”
“小姐这问话我听不懂,难不成小姐对四殿下产生二心了?”
“不是。”我略加思考,“就是之前听纯阳公主说了点事,想到你这儿确认一番。”她歪头想了想,“虽说我与小姐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但是很多时候小姐都是跟大小姐一同出门。回来时也只同我说些只言片语,所以意中人一事,我着实不知。”
“对不住。”
她笑道:“小姐好端端地道什么歉呢?各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许我也有小姐不能知道的事呢。”
“哦?”我坏笑地看向她,“是什么呢?难不成是些风流韵事?”
“自然不是。”宜儿骤然一本正经起来,“小姐务必记着,既入侯门王府,许多事都是自己控制不了的,日后遇着什么困难,能救你的或许也就只有你自己。”
“我明白。”
我从腰间翻出玉佩交予宜儿,“你可见过此物?”
“这是大少爷的玉佩?小姐怎的拿来了?”
“大哥那块好好地挂在腰上,这块是温颜姐姐之前来访时落下的。”
宜儿诧异,“许多事我只知道一星半点,但是大小姐说过,这块玉佩非常重要。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见着这块玉佩,我便想起有什么事忘记告诉小姐。”她用指头刮了刮脸颊,“似乎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收到府里的信件。”
我闻言悄然舒出口气,“可能是临近过年,边城的信驿审查更为严格,况且,没有收到家书可能也代表家中无什么大事发生罢。你且放宽心。”
“期望如此。”
用过午膳,黎瑾恒回书房继续处理公务,我想起之前与王后娘娘的约定,拜托芷茵姑姑、宜儿、翠莺三人来做助手,一道做出两人份的白糖桂花糕。芷茵姑姑需在府中看守,我便带宜儿入宫,又着翠莺去大皇子府探听情况。
“小姐何以对如烟娘娘这般上心?”宜儿递来一杯热茶,询问还在掀帘观望街市景色的我。
我放下帘子,抿进一口茶回道:“她是个令人尊敬的女性,温颜姐姐也是。”
“那舒娘娘呢?”
“说不上来,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兮雅姐姐与我并不相容。”
宜儿道:“二小姐常说小姐的感觉甚是灵验,或许这次也是如此。”她说的是第六感吗?
王后宫中的婆子回报眼下有几位贵嫔娘娘拜见,暂时把我们安排在偏殿等候。约摸两炷香后,衣着不一,模样姣好的年轻女子逐次离去。
“烦四皇妃久候,娘娘请您过去。”一宫娥恭敬行礼道。
我谢过,提走桌上的食盒和宜儿一道过去,王后正靠在榻上,身侧有一女医正为她按摩头部。
“晗儿来了?赐座。”她并未张眼,只是遣散了几名外围的宫娥,对那女医道:“你去向晗儿请个脉罢。”女医称是,走到我身前行礼,拿出垫包开始为我把脉,面无表情好一会儿起身对王后娘娘道:“回禀娘娘,四皇妃的身子已有好转,只是仍需悉心调养,方可不再复发。”
“好,你下去罢。”
“是。”
王后执茶杯笑问道:“本宫记着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
“禀娘娘,儿媳是来复命的。”我将食盒递给掌事姑姑,她检查一番才呈给王后。
“本宫瞧这精致可爱的模样,倒有点舍不得品尝。”
我道:“得娘娘喜爱,靖晗不甚荣幸。”
“晗儿方才可是见着几位贵嫔们了?”
“是。请娘娘恕晗儿斗胆,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王后搁下茶碗,“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们这些日子不曾收过家书,心中沉郁罢了。晗儿脸色不佳,莫非也遇上同样的事了?”
我道:“娘娘神见。”
“本宫自会命人彻查此事。”不难看出,此时的王后娘娘心里也有一团疑云。
奉阳公主还在宣妃殿中玩耍,我念着出门前姜靖明委托的护腕,吃下一杯茶后便向王后娘娘告辞。王后娘娘不多挽留,只嘱咐我可多进宫拜见,又遣几名宫娥陪同我一起出宫坐车。
“可巧。这不是晗儿吗?”方走出王后宫门不久,便听身后长廊处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我转头一瞧,果然是纯阳公主,连忙行礼。
她笑道:“晗儿这急匆匆地是要往哪儿去?”
“方才拜见过王后娘娘,眼下正要回府。”
纯阳公主道:“我有话要与晗儿说,不知晗儿可有余闲?”
“自然有的。”
纯阳公主将我带回她的寝宫,把熙儿交付奶娘照看,又屏退宫中侍从,就连宜儿都不许陪同。宜儿离开前冲我俏皮地眨眨眼。我则微笑着对她点头。
“贵嫔娘娘们的事,想必晗儿已从母后处得知,如此我就不再赘述。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晗儿能告知一二。”
“公主请讲。”
“如烟与温颜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纯阳公主面色冷肃,眸光镶着点点寒光,想来是不能对她扯谎了。我挑了几件重要的事回报,她蹙眉道:“晗儿适才提到了玉佩,可是随身带着?”
我把玉佩交给她,她细看半晌说道:“不错,的确是当初父王着司工部打造的外交信物。”
“那怎么会在如烟姐姐手里?”我忍不住询问道。wavv
纯阳公主轻轻摇头,“此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程家世代忠良,如烟自然也不会是个阴险狡诈之人。至于温颜.”
“我相信国师的判断。”
纯阳公主的话无疑是颗定心丸,一下子安稳住我这几日动荡的思绪。
“话虽如此,但如烟二人对于老大的抗拒实在过于明显。温颜尚且不提,如烟背后还有程家,她的作为着实愚蠢。”
如烟姐姐这样的女性,大抵真的是生错了时代吧?
回府后不久,出门探访的翠莺急切跑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小丫头,小丫头见着我怯生生地行了一礼。
翠莺道:“娘娘嘱咐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寻柳,你来禀告娘娘罢。”
寻柳又福了福身,“问四皇妃娘娘的安,奴是如烟娘娘屋内的侍婢。听翠莺姐姐提及四皇妃娘娘这几日为着我家娘娘的事劳心费神,奴这才请求翠莺姐姐带奴来向娘娘禀报。”
她说了这好一通话,我只拣了几个关键词听,心道这翠莺的人脉网着实有点厉害。
“你想告诉我什么事?可是你家娘娘的病情有异?”
寻柳道:“娘娘前两日呕吐不止,半夜常发冷汗,殿下急寻诸大夫入府诊治。我家娘娘早些时候吩咐过,倘若再有异动,就让奴来请四皇妃娘娘过府一趟。”
我当即蹦起,“你这丫头怎不早说?来人,备车,我要去大皇子府。”
“四皇妃娘娘稍等。”一豆蔻少女快步入厅行礼,我扶住她的胳膊,“都这时候了,还管这些做什么?你要让我等什么?”
不等少女回话,就听寻柳惊呼,“雨荷姑娘,您怎么也来了?”
雨荷并不理她,只冲我恭敬道:“领我家娘娘的话,请四皇妃娘娘先在府内稍候片刻。如今殿下与娘娘喜不自胜,恐怕一时顾不及接待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你家娘娘是谁?”我问。翠莺低声提醒说这是兮雅身侧的得力侍婢。兮雅的侍婢?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道:“你说喜?喜从何来?”
雨荷微笑道:“这喜自然是从病榻上的如烟娘娘处而来。”她似有若无地剜了寻柳一眼,继续道:“经由诸大夫与多位御医大人确认,如烟娘娘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
如烟怀孕了?我心里突地七上八下起来,这对于膝下独有一名郡子的黎瑾言和朝中的程宰辅来说的确是喜事,可对如烟本人呢?也会是件喜事吗?
“多谢雨荷姑娘。”我以报喜红包为名,遣人给雨荷塞了点银钱。她礼貌地道谢,眉眼间浮现一丝疏离,临走前说道:“如烟娘娘屋中如今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奴请求娘娘准奴带寻柳一同回去。”寻柳的身子倏地紧绷。
我笑道:“我还有事要问寻柳,白菊,你与雨荷姑娘过府一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