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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震怒、惊恐

    洛阳县衙里,张谦和提着两条肉脯,在高锡的带领下,进到公廨。

    高锡将头探出公廨,左顾右盼,见无人在外,合上房门,转头看向张谦和,不耐烦地问道:“你家郎君让你过来,就为了送这两块肉脯?”

    张谦和将肉脯放到茶几上,从胸口摸出一个信封:“送肉脯只是幌子,我家郎君让你想法子将这信送给窦留守,而且要尽快。”

    高锡伸手接过信封,疑惑不解道:“要我将信送给窦留守?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你直接去送给窦留守不就好了。”

    张谦和对此同样有些疑惑,挠了挠鬓角,回道:“郎君就是这般吩咐的,我也有些不大明白。”

    高锡低头看了眼信封。

    信封上洁白无瑕、空无一字。

    高锡在官场沉浮数载,当即意识到这封信的重要性,他将信封小心翼翼收入怀中:“你家郎君可还有别的吩咐?”

    “我家郎君说,你务必要找个恰当的理由拜见窦仪,最好是用公务上的理由,这信,必须由你亲自交到窦仪手上,切勿交给旁人代呈。”

    李延庆那抑扬顿挫的语气,张谦和模仿得惟妙惟肖。

    高锡低头想了想,回道:“今日正好是窦仪召见洛阳城官员的日子,我可以向他单独奏事,你回去向你家郎君复命吧,我定会将此信亲自交到窦留守手中。”

    ......

    每旬的头一天,窦仪都会召集洛阳城里二十几名文官,在留守衙门举行集议。

    通俗点说,就是开会。

    窦仪虽然有些怠政,但碍于御史留台的监察,该开的会还是要按时开的,这是彰显他勤于理政的面子工作。

    集议时,与会官员须依次向窦仪汇报本职工作,洛阳城两个附郭县也可借集议协商两县政务。

    若有需要,与会官员还可在集议结束后,请求与窦仪单独会面。

    高锡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县尉,集议是他单独面见窦仪的最佳机会。

    临近午时,冗长的集议终于结束。

    窦仪掩嘴打了个哈欠,起身宣告集议结束,并例行公事地询问是否有人需要单独会面。

    昨日傍晚,去偃师县接穆礼的老仆带回了穆礼的死讯。

    这让窦仪一宿都没睡踏实,这也让他对今日的集议兴致缺缺。

    按照常理,几乎不会有官员会主动提出单独会面。

    但今日,却出现了意外。

    窦仪正要回留守府补觉,坐下一名青衣官员起身道:“下官有要事向留守单独禀报。”

    嗯?窦仪循声看去,是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

    起身的自然就是高锡,他拱手道:“下官乃是新任洛阳县尉高锡,受留守京中旧识所托,带个口信给留守。”

    高锡?

    窦仪很快想起来。

    范质曾在信中提到过,称这高锡是他的学生,特来洛阳协助窦仪对付十阿父。

    但窦仪对此没怎么在意,读过信后便将此人抛诸了脑后。

    毕竟高锡只是区区洛阳县尉,品阶低下,权力也不大。

    这高锡刚入洛阳时不拜访本官,现在却突然提出要单独会面......窦仪略一思忖,转过身:“你随本官来。”

    片刻之后,窦仪带着高锡进到了自己的公廨。

    窦仪靠坐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状似轻松地问道:“范相公让你带什么口信给本官?”

    高锡立在窦仪面前,从怀中掏出个白色信封,双手呈上:“并非范相公的口信,而是李延庆有封信要下官转呈留守。”

    “李延庆?”窦仪双眉紧蹙,伸手接过信封:“竟是他的信?嘿,他自己不敢来见本官,却要你来送信。”

    窦仪以为,是李延庆因为倒向了十阿父,不敢亲自来见自己,便让高锡来承受自己的怒火。

    当然,窦仪何等身份,岂会对区区高锡发怒?

    高锡不敢直视窦仪,视线盯着脚尖:“李延庆说这信极为要紧,要下官务必亲手呈给留守,还不可让他人知晓。”

    “极为要紧?”窦仪冷哼一声,撕开信封:“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窦仪取出信封,只看了一眼,就惊呼出声:“什么,有这等事?!”

    高锡闻声,抬起头,看向窦仪手中的信,他现在特别想知道信的内容,心里跟猫挠似的。

    到底是什么,能让窦仪这位封疆大吏大惊失色?

    窦仪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态,轻轻咳了咳,对高锡道:“你先回县衙去。”

    “是,下官告退。”高锡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拱手告退。

    窦仪又看了眼信,叫住高锡:“且慢。”

    高锡只得回到原地,继续盯着脚尖。

    窦仪压住心中激荡,命令高锡道:“你先坐着歇息下,等会本官有封信要你带给李延庆。”

    说罢,窦仪转身去了隔壁耳房,并重重关上了房门。

    刚进到耳房,窦仪的五官就拧成了一团。

    “十阿父...”窦仪咬碎牙根,这三个字仿佛是从石缝中挤出来般生硬冰冷。

    窦仪只扫了信一眼,就意识到信中提及的两名河北信使,正是自己派去洛阳的两名亲信。

    这两名亲信都姓窦,是窦仪的族亲。

    此番赴任洛阳,窦仪深知此行艰难,特意从族中找来几名亲属作为助力。

    可窦仪却没想到,十阿父竟然手眼通天,不但能准确追踪到自己派出的信使,还能于半道截杀。

    “无法无天!简直目无王法!”窦仪红着眼,低声怒嚎,仿佛一匹失去亲属的头狼。

    两名族亲殒命,让窦仪如何跟家乡的族人交代?

    愤怒之后,就是恐惧。

    窦仪捏着信的右手不停发颤,接着浑身也开始发颤。

    十阿父能追踪并截杀信使,那必然在留守府中埋藏有眼线,而且他们手握强大武力。

    若自己继续与十阿父为敌,那他们是否对自己也会下死手?

    一想到自己的所有行动已落入十阿父的监视,并且随时有性命之虞,窦仪就忍不住直打冷颤。

    该怎么办?

    窦仪额角直冒冷汗,却怎么也想不出对策来。

    对了,信!

    信还没看完!

    李延庆既然写信提醒,那他定然没有倒向十阿父,他足智多谋,肯定有妙策!

    窦仪扶着墙坐下,将信提到眼前,集中精神,逐字逐句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