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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整个过程中,我始终没有抬头,一直作低眉顺眼状,所以只看到了一双黑色尖头牛皮小靴,质地不错,而且没沾半点灰尘,看来此人身份非凡——但一种隐隐的不安又袭上心头,她接过茶去,我便垂手立在一边。

    半晌,方听她笑道:“好,好孩子,总听他们说你好,今天见了才知道,果然非同寻常——唉,也就不枉我走这一趟了。”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伸出手去,她便将茶杯递了过来,然后我慢慢走去把茶杯放下,再慢慢走回来,站在刚才的位置,方听她透着满意地道:“好——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抬起头,大失所望,厄,或者说不出所料,又是一个黑漆漆的粽子人,但不敢说什么,只好勉强笑了笑,道:“前辈有何指示,就请吩咐。”

    她却不说话了,仔仔细细打量了我半晌,叹了口气,方道:“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唉……不提了,提起来伤心……你是个好姑娘,真是个好姑娘。”

    我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好顺着她笑道:“哪里,我的资质也普通得很,是师父们调教得好——您当年,嗯,我想,一定胜过我百倍才是。”

    她忽然尖利地笑了起来,道:“你可真一点也不象你父亲——这我就放心了,罢了,我直说了,今儿来是要给你一件任务,本来我还存着疑心,怕你做不来,现在看来,也是白操心,再过个几年,恐怕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后几句里嘲讽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没办法,还得频频点头,笑道:“您过奖了,您谬赞了……您直说吧。”

    她不笑了,冷冷道:“你们家的事情,相信你爷爷都跟你说了——这个任务,也是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今夜子时,去南小少林,杀了方丈和慧清,提头来复,我会在这儿等着。”

    我思忖了半晌,觉得事情似乎有点古怪,于是问道:“不敢动问,这单子是谁下的呢?”

    她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正色道:“师父说,这是必须问的,还有报酬几何?同盟提多少?交差给谁?万一栽了,如何应对……”

    她大笑道:“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如今还问这个?有生意就做吧,横竖有你的好处就是了,再说,你大仇即将得报,十六年来的苦功也一朝得偿,不但不兴奋,不激动,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个……”

    我摇摇头道:“我本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仇恨,再说,身为一个杀手,也本来就不应该记得什么仇恨——这十六年的苦功对我来说更算不上什么: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做杀手做什么?一切都是应当应分的。”

    她僵住了,半晌才道:“他说得对,你果然……好,这么想是对的,但我也没骗你,如今咱们根本没有什么生意,只有扳倒少林,才有望东山再起,所以你这次去只是一个开始,将来咱们会陆续行动,一边各个击破,一边掀风作浪,逐步瓦解少林,明白了吗?”

    我有点失望,老实说,我比较希望事实真相是某个跟少林有仇的大豪客一掷千金让我们出手,这样我就可以挣到人生第一笔银子了,多少也能买些衣服什么的,然后还会有第二笔、第三笔……没准到了一定的时候还能跟他们谈谈赎身之类的计划——我实在在这里呆烦了,当然我必须要感谢杀手同盟和杀手师父们把我养大以及教给我一身本领,让我能打打雄心壮志的主意,但这十六年的生活之枯燥和苦闷也确实罄竹难书……不提了,她这么一说,希望破灭了,看来我还得卖一段时间的命,才能有挣到银子的希望。

    她看我不说话,又换了腔调,笑道:“傻孩子,你这么想,这可是个出头的好机会啊,谁能在你这个年纪,头一回出手就挑少林的招牌呢?将来功成名就了,要什么没有?可这功成名就也得有个开头不是?所以这一回的行动非常重要,不仅关乎到同盟的兴衰,更重要的,也关乎你的前程啊。”

    我赶紧点头称是,心想自己真糟糕,白装了半天镇定自若,其实想什么都让人看出来了,确实是需要磨练啊……不过那些问题不问了,其他的总要问问吧,我赶忙道:“您说的是,只是……我至少可以问问,慧清和方丈武学底子如何?善用什么兵器?有何致命本事?有何弱点?如何下手比较妥当?……”

    她没等我说完,便伸手止住我道:“这些,一概——不知道。”

    我心一寒,不会吧,难道杀手同盟已经沦落到了连线人都请不起的地步了?哪我不如借机投靠少林好了,不晓得他们收不收女弟子呢……

    正在猜疑,又听她缓缓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我哭笑不得,只得道:“这……对晚辈的考验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她却不慌不忙道:“这才是对你真正的考验,连这一关也过不了,还叫什么黄天琴呢?”

    我却完全没有被她激到——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了,那也叫不了黄天琴了——转而问道:“万一我不幸挂了,岂不是浪费了这十六年来众多师父的心血?”

    她也不动声色地道:“你错了,这次行动的成败,才能检验这十六年的心血到底有没有白费。”

    厉害,我暗赞了一句,看来是别指望得到什么提示了,没想到杀手生涯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来得这么荒谬和凶险,我父亲说得对,江湖的另一面开始向我展现出来了——不过也好,至少我终于可以走出这个日益变得硕大的院子,呵呵,总不成师父们还跟着我去监督吧?那就总有办法可想。

    主意打定,我一躬身,道:“前辈说得是,天琴接令。”

    她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正要推开门,忽然凝住了身形,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我想了想,深吸了口气道:“是谁都不重要,任务才重要,不是吗?”

    她笑道:“万一我是那个你一直想见的人呢?”

    我也笑了,轻声道:“若是我想见什么人你们就会让我见的话,那我就成不了黄天琴了吧?——况且你也不是她,我知道。”

    她忽然回过头来,黑巾下透出森森的寒气,吓了我一跳,不过我还是勇敢地迎接着她的目光——虽然也看不到那目光在哪里,片刻,她回过头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暗想,还真被我猜对了——他们怎么会让伊老大来见我呢?就算来了,也不会告诉我谁是她,她自己更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伊老大是个很特别的女人,我能感觉到,而且我一定有什么地方确实象她,不然方才那个黑粽子也不会这么问——不过我不着急,我有预感,总有一天我会见到她的。

    她说的对,我完全不象我的父亲。

    但我深爱他,也深深地想念他,其实我总觉得,他或许并没有在那夜之后死去——但我从不对人说起。

    说来也无用的事,不说也罢。

    我叹了口气,开始打点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须把脸蒙上,好像就可以出发了,真是个荒诞的任务……我从箱子里翻出常用的黑巾,按照师父的教导,仔细地将头脸一点点裹起来,别小看这一步,其实也很重要,裹得恰到好处、松紧得宜,既不会被对方的武器或暗器挑落或者不小心在什么东西上挂落,又不会妨碍呼吸、视野和行动,还要让对方完全看不出面目轮廓,又不会觉得不舒适而影响发挥……真是不容易,我开始学的时候,不是裹松了一动就掉,就是裹紧了勒得自己透不过气,足足练了一个月,才让师父点了头。

    刚裹好,忽然听见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