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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屋外是个小小的院子,虽然破败不堪,却有星星点点的花草在瓦砾堆里冒了出来,长得高些的已经在风中轻轻摇曳了,看上去生机勃勃,非常可爱 ——又是一年的春天了,我十六岁了,小时候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到了十六岁会是个什么样子,因为师父说过十六岁就算是大人了,可从来没想过,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不过看看身边的木子,我就不好意思感慨了,他出了门先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大叹了一声,然后就笑嘻嘻地拎起个破篮子,对我道:“走,我带你去挖野菜,晚上咱们熬汤喝。”

    我也笑了,一边走一边慢慢地告诉他我其实很会挖野菜——木子已经听惯了我说话,只要讲慢一点,他基本能听懂七八成的意思——这个季节会有些什么野菜、如何分辨、如何做法……听得木子眉开眼笑,连连说要是早点遇到我就好了,他就不会老是因为吃错了野菜而拉肚子了。

    我们从院子的缺口——原来有两扇门,现在已经被木子卸下来劈开,堵了前后几个窗户了——走出去,就看到了白杨村,不,老实说,只能模糊看出村庄的轮廓了,基本上就是一大片荒地,原先的土房大半都坍塌了,废墟上又长出了许多荒草和树丛,多半都在抽条长叶,看上去鹅黄嫩绿的一片,倒也并不觉得太凄凉。

    木子却很骄傲地为我指点着,这里原先是谁谁家,住着什么什么人,那里从前是个场院,旁边还有个磨坊,石磨还能看见呢……仿佛白杨村依旧热闹非凡,生机勃发似的——我听着,实在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佩服他,不过我能肯定,如果换了是我,即使没饿死或吓死,也早就发疯了,木子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如果不是看起来实在没多大,我是不会相信以他的计算方式得出的他还比我小两岁的结论的。

    木子却总说他很佩服我,这样都能活下来,四个月零三十二天呢——他虽然承认自己不会数数,却坚持这么来形容我昏迷的时间之长——命真大!真硬!然后高兴地说我们都是命硬的人,注定了就该在这地方碰上,往往一边说还一边试探地看着我,看我有没有反驳的意思,而我总是频频点头,虽然我也不知道命硬是什么意思,以及自己的命到底硬不硬,但我确实也不想离开这里,更不想再看到外面的人和世界——而且这样木子就会很高兴,而现在唯一能让我觉得高兴的事情就是能让他高兴,我们就这么高兴地一起大笑着,我觉得比什么时候都快活。

    走出了村子,就是所谓的乱葬岗,据木子说,因为村子里当时病死的人越来越多,没死的人多半也生病了,没有什么力气,所以后来就把大多数的人都草草葬在了这里,还有些人干脆就一个人或者全家人死在了家里,房子塌了,就成了他们的坟墓,所以整个村子算是个小乱葬岗,而村外就是个大乱葬岗,后来瘟疫过去,村庄也破败了,附近的村庄城镇有些穷苦人或者不明不白的人死了,也会偷偷地扔到这里来,就成了公开的乱葬岗——所以一不小心也许会踩到或者看到骨头啦、尸体啦,习惯了就好了……因为木子不愿意惊动村子里的邻居们——这是他的说法,不过我也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我们就在这里开始寻找野菜,老实说,虽然听木子讲了无数次上述的故事,真的站在了这里,头皮还是有点发麻,唯一能让我镇定一点的是想想自己也曾经被埋在这里过,嗯,就会觉得有点滑稽了,心头也会松快一点。

    我开始用心地寻找野菜,还真找到了一些,一边也跟木子讲解着,阳光暖暖的,风也很温和,而且幸运地完全没看到什么骨头或者尸首,我的心情越来越好,动作也越来越轻快,可惜木子的破篮子实在破得太厉害,很快就无法再多装东西了——不然就会从大洞小洞里掉出去,我于是建议我们拽些柳条下来,把破洞好歹修补一下。

    木子简直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其实我也不会补篮子,不过随便来那么几下让洞洞们至少暂时缩小些我觉得应该也不难,然后木子让我等着,自己朝东边那棵大柳树跑了过去,我虽然很想跟他一起去,但也很不想听他的唠叨,所以就老老实实蹲在当地等着,一边东看看西看看,揪几根草玩玩什么的。

    忽然东边传来了木子的尖叫声,我立刻站了起来,发现木子正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条,不,两条,不,好几条野狗,我的心也咚咚跳了起来,愣了一愣,立刻低头寻找石块,却一时找不到,急中生智,抓住两大篷野草用力一拔,连根拔起了两大块土,哇哇大叫着冲了过去。

    木子却朝我拼命地挥着手,指着村庄的方向——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然肯定会叫我赶紧回去,可我怎么能丢下他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自己逃跑呢,就不说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也挥着手叫他快往回跑,然后看准了一只跑在前面的野狗,抡起手臂就把土块甩了过去。

    那头野狗吓了一跳,立住了脚,后面的几条狗也随着站住了——我这才发现它确实比较高大壮硕,好像还是个首领,不过那也没什么,当年那么多一流杀手什么的我都没怕过,难道会怕一条,嗯,三五条野狗?我呸!三五条野狗也是野狗!

    木子这时已经跑到了我的身边,一下子软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我向前走了几步,护在他身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野狗们,慢慢地对木子说:“你快回家去,我来对付它们。”

    领头的野狗仿佛也听懂了,抬起头盯着我,目光锐利而凶狠,我心里忽然毛了一下。

    毛管毛,我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快速打量了一下对手的阵容:领头的野狗大概有我半个人高,不过并不肥壮,毛皮也干枯蓬乱,看来好长时间没有怎么吃饱了——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看着它兴奋得发亮的眼神,我倒情愿它看上去油光水滑,已经吃得发撑——另外几条块头比它要小些,样子也都差不多,但看上去有些缩头缩脑,犹豫不定……看来我只要打败领头的这条,它们也许就会自己落荒而逃……但不管这猜测对不对,也只有试试看了。

    这时木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仍在呼哧呼哧喘着气,小声对我说:“咱们还是一起跑吧。”

    我简直拿他没办法,正想跟他说让他快跑,头刚侧了一侧,那条领头的野狗便抓住机会,一声不出地扑了上来,我听到风声,心说不妙,只好转身扑在木子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只听“彭”的一声,那该死的野狗实实在在地砸在我背上,好重好疼,我差点一口气被闷在胸口里,好在它也站不稳脚跟,一纵身又跃了起来,我赶紧抱住木子往旁边一滚,感觉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才放下他,迅速爬起来。

    起身一看,原来我们滚到了一个已经颓倒的土坟边,虽然只剩下个低矮的土包,但也勉强可以掩护一下瘦弱的木子了,我护在他面前,盯着渐渐逼近过来的野狗们,尽量慢而清楚地对他说:“趴在那里不要动,把头抱起来。”

    话刚说完,那领头的野狗又已到了我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前爪也一下下刨动着地面——不,应该说是轻微地变动与调整着身形,随时准备再扑上来。

    我也不能示弱,想了想只好利用自己唯一的优势,双手叉腰,做高大勇猛状,忽然摸到了腰里的麻绳——为了把七零八碎的“衣服”系紧,木子用了条最好的麻绳,虽然看上去也很残破,但却很粗且颇为结实——我立刻将麻绳解下来,试着抡动了一下,果然感觉有些分量,不由得意地笑了,还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