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密信,展开。
‘颜卿霜,杀。’
密信上只有这四个字,很简单,却很慑人。
颜卿霜捏着那纸条,看向凤启延,“什么意思?”
那字条上的字纤瘦却有力,不是凤启延写的,他拿来给自己,该是从旁处截来的,只是这张密信只能让她确认确实有人想要杀她,却还是不知道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想知道这密信是谁写的?”凤启延嘴角还挂着残血,邪气地笑着看向颜卿霜,出声问道。
颜卿霜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若是想说,自然会说,只是他如今的这副样子,让她看着心里无端烦闷。
低迷消沉,还疼痛缠身,哪里还有半点上一世那狠辣果决的样子,此刻的他,低迷地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凤启延看着颜卿霜,惨笑着上前,“霜儿,你这是什么眼神,同情吗?”
凤启延说话间,想要抚上颜卿霜的脸颊,颜卿霜还未抬手阻止,他便自己痛得捂住了脑袋,蹲下了身子。
“凤启延,你到底怎么了?”颜卿霜蹙眉,跟着蹲下身子,看向凤启延,冷冷出声问道。
上一世那切骨的仇恨她忘不掉,可是这一世的凤启延与上一世太过于不一样,尤其他此刻的模样,让颜卿霜觉得他竟有些可怜?
凤启延强忍住噬心的痛意,一把扣住了颜卿霜的手腕,“这密信,是要交与侯府之中蘅芜苑的一个丫鬟的,侯府危机四伏,你自己小……心……”
凤启延勉强把这句话说完,蛊虫顿时躁动不安,在他体内疯狂扭动,几乎要从他脑中钻出来。
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凤启延依旧扣着颜卿霜的手腕,强撑了一瞬,还是晕了过去。
“凤启延,凤启延……”颜卿霜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跌落在地,也顾不上他刚刚说的话有多惊人,轻推着他出声唤道。
可是他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自是不会有任何反应。
轻叹了一口气,颜卿霜将他从地上扶起,扶到一旁的榻椅上,刚准备出去找医师,转身便撞上了凤浔生。
凤浔生黑着脸,低头看向颜卿霜,又看了一眼榻椅上的凤启延,浑身被低沉的气息包裹,一把扣住她,拉着她向外走去。
手腕被他扣得生疼,颜卿霜不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不由得想要挣开他,却被他更紧地扣住,拖拽着往前。
“凤浔生,你松手,我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回廊的拐弯处,颜卿霜忍不住出声道。
“好啊,”凤浔生突然松开了她,一步步逼着她退入角落之中,“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不得不入了夜出现在这里,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颜卿霜听着凤浔生的话,双眉不由得蹙得更紧了,清冷出声,“你什么意思?”
“我告诉过你,离他远一些,越远越好,你为何不听?”凤浔生看着颜卿霜,一颗心紧紧扭起。
他本不想与她这般赌气,却在看到颜卿霜对着凤启延蹙眉伤神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第一次,情绪超脱了他的控制,不可收场。
“我来是因为这个,”颜卿霜在袖中翻找着,找到凤启延给自己的那封信,举到凤浔生面前,“我从莲儿那问不出线索来,所以才会过来。”
凤浔生看着她举着的信,那阴戾的气息不但没有缓和,反而越发低沉了些,“所以你在来之前就知道约你的人是凤启延?”
“是,所以我才让鸢落去寻你。”
“那若是我来晚了呢,他对你什么心思,你当真不知吗?”凤浔生说话间,手指狠狠扣上她的下颚,“颜卿霜,你还敢赴他的约?”
凤浔生说话间,心思晃动得厉害。
他不敢承认他在害怕。
从一开始,听闻她与凤启延私定终生的时候,他就怕了,他怕自己念了那么久的人最后不再是自己的。
生平第一次有眷恋,是因为她,第一次害怕,还是因为她。
这种感觉,他无从倾诉,羞于启齿,只能全隐在这愤怒之中。
猝然低头,凤浔生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用力,一口咬在她唇瓣上。
颜卿霜吃痛,轻哼出声,伸手去推他却被他反手扣住,她的动作刺激了他,换来他发了狠地索吻,攻城略地,掠夺呼吸,不管颜卿霜怎么反抗他都不肯松手,直到感觉到她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才轻轻松开了她。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那一腔怒气才算散了大半。
唇瓣上还有刺痛感传来,颜卿霜瞪着他,心中惊怒未定。
眼中氤氲起一丝水汽,又被她狠狠逼退,只是这般瞪着他。
凤浔生看着她那个样子,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低声道,“霜儿,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弄清楚侯府那个躲在背后翻搅风云的人究竟是谁,”下颚依旧被他攥着,生疼,颜卿霜努力地隐忍着怒气,不想与他当真争吵,“颜承铭已死,我原以为侯府应当平静了,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深居侯府,居竹苑却混进了染上了疫症的茶盏,难道你要我坐以待毙吗?”
凤浔生看着她这般样子,一颗心顿时软作一团,轻轻松开了捏着她下颚的手,看着那白嫩肌肤上泛起的红印,心疼地伸手轻轻抚过。
“霜儿……”
凤浔生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唤着,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却被颜卿霜一把推开。
“霜儿……”
凤浔生的声音越发低沉,带着浓重的无奈。
颜卿霜转身离开,不想再理他。
其实倒也不是当真有多生气,凤浔生本就不善于表达情感,她是知道的,他的怒气因何而来,她也知晓,所以,她其实能理解,只是,这一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去哪?”凤浔生放低了姿态,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出声问道。
“寻医师。”
“为了他?”凤浔生声音乍冷。
“是。”颜卿霜直言回道。
手腕再次被扣住,颜卿霜无奈回头看向他,“难道任由他这般昏迷着?好歹你也是他皇叔,就这般不待见他?”
“我……”凤浔生被她堵到语塞,“你不是知晓,皇家亲情一贯淡薄。”
“是,所以我去请医师,王爷您自便。”颜卿霜说着,想要挣开他,继续向前。
“颜卿霜,”凤浔生不依,依旧紧紧扣着她,“你在担心他?”
“凤浔生,你是在吃醋吗?”颜卿霜好笑地看向他。
人前那般清冷,这会怎么像个无赖一样,在细枝末节处纠结着放不开了?
“是。”凤浔生盯着颜卿霜,认真道。
这下轮到颜卿霜惊愕了,他这一声‘是’应得倒是不含糊,颜卿霜看着他这般模样,也不由得放软了语调。
“凤浔生,我去请医师是因为方才他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但是我还未来得及细问,他便昏过去了,还有就是,他昏死在我面前,就算是路人,我也会寻个医师瞧看,他现在于我,与路人无异,你究竟在乱吃什么飞醋?”
“……”凤浔生看着她略带嘲讽的眼神,索性豁出去了,弯腰抱起她,向着那雅间走去。
“喂,你……”
颜卿霜猝不及防,又不敢大声叫嚷,只能这般被他抱着重新回了那雅间之中。
鸢落方才瞧着凤浔生怒气冲冲拽着颜卿霜出去,没敢拦,这会又看着凤浔生抱着她回来,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不可描述的笑意。
颜卿霜没好气地对着这个已经叛变了的小丫头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凤浔生,“王爷,你的醋劲是不是过大了些?”
“他中了蛊,寻常医师请来也无用。”凤浔生轻轻放下颜卿霜,解释道。
“中了蛊?”颜卿霜惊诧地回身看向凤启延,再看向凤浔生,“你如何知晓?”
凤浔生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隐着一丝了然。
是了,他一贯如此,只要他想知晓的事情,又有多少能瞒得住他的。
“他中的是血蛊,西戎禁术,只有血亲才能给他种下这种蛊虫,这种蛊虫原不伤人,但是若是他的思绪与种蛊之人背道而驰,那便会痛不欲生,我方才见他额间隐隐有血色渗出皮肤,应是抗拒得很厉害,不是第一次痛晕过去了。”
凤浔生看着颜卿霜,低声说道。
原本不想告诉她,却又不愿瞒她。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恶毒的邪术,控制自己的血亲?”
凤浔生低头看着她,没有再言语。
“你看这个,”颜卿霜将那写着四个字的密信交到凤浔生手中,“这是他方才给我的,说是要给侯府蘅芜苑的小丫鬟的,但是他未说是何人所写,我猜测这密信该是他从旁人手中截来的,而他未说是谁,会不会是一个他想保护的人?”
凤浔生看着那密信,眸中带着几丝诧异,掠过凤启延。
之前颜卿霜遇刺,他就怀疑过这华京之中怕是有个地位不一般的西戎奸细,只是一直都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也不想打草惊蛇,如今看着凤启延这般样子,只怕那人十有便当真是荨夫人了。
只是没想到凤启延对霜儿竟还是认了真的,竟抵抗住了血蛊的侵蚀,将密信送到了她手中。
“蘅芜苑是颜卿雅和颜卿柔的住所,难道她们当中真的有人可以在侯府内宅做出这许多事情来?”
颜卿霜说着,微微有些心惊。
原以为颜卿雅只是代父受过,一切都是颜承铭的筹谋,但是如今颜承铭已逝,可是侯府却依旧不太平,一切还直指蘅芜苑,难道说,她当真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思了?
自己也是多活了一世,所以许多事情才比旁人看得通透一些,若是颜卿雅如今便能有这些心思,那便当真可怖了。
凤浔生听着颜卿霜的话,看向手中的纸条,“若是与西戎探子沆瀣一气,说不定真的能在侯府翻搅风云,这些事情,你回去以后,不要再瞒,还是尽快跟侯爷细说。”
“好。”颜卿霜看着他,答应道。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他这里有我。”凤浔生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凤启延,出声道。
她们是偷跑出来的确实也不能逗留太久,颜卿霜想着便应下了,带着鸢落回了侯府。
—
侯府。
“侯爷,属下这几日寻访了好几个百姓,顺着脉络问下去,皆说传言出自侯府,好似是个小丫鬟传出去的,只不知是哪个院中的丫鬟胆子这般大。”
颜承荀听着侍卫的话,冷哼了一声,“还能有哪个院子,明日一早,带些人,跟我去一趟蘅芜苑。”
“是。”那人应着,便退了出去。
—
翌日。
颜卿霜起身后依例去给容氏请安,请过安之后,便去前院寻了颜承荀。
颜承荀刚想带着下属去蘅芜苑,突然见着颜卿霜,一脸的冰冷瞬间融化,柔声道,“霜儿,你怎么来了?”
“爹,霜儿有些事,要跟您细说。”
“好,”颜承荀应着,看向那些侍卫,“你们在这等着。”
“是。”侍卫们齐声应道。
颜承荀这才带着颜卿霜进了正屋,“什么事这么一大早便特意过来了。”
颜卿霜表情有些严肃,掏出了那张纸条,递到颜承荀面前。
颜承荀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这,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从凤启延那得来的,说是有人要交于蘅芜苑的丫鬟的。”
“果然是蘅芜苑,”颜承荀冷哼了一声,看向颜卿霜,“你去见他了?”
“是。”颜卿霜自知瞒不过的,也不想瞒,应道。
“他可有为难你?”颜承荀对着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终究还是说不了什么狠话。
这些日子她一直懂礼守矩,也背负了许多,如今更是懂事的让他心疼,如今就算她私会凤启延,他也只觉得她一心都是为了肃清侯府内宅,再不会有半点以前的责怪之意了,更多的只是心疼。
“爹爹放心,他不曾为难女儿。”
“如此便好,日后还是尽量少与他接触。”
“是。”颜卿霜自是应下。
“好了,如今既然处处都指向蘅芜苑,那这一趟我亲自去一趟吧,平日里我护着她们,可是终究还是护过了头,让她们忘了什么是本分了,你回去好生歇着,这事情,爹爹来处理。”
“是。”颜卿霜应着,看着颜承荀那一脸慈爱的模样,心中也是暖暖的。
有家人陪着,有爹娘护着的感觉其实真的很好,上一世过惯了没爹疼没娘护的日子,差点都忘了原来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要她自己扛的,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要她亲自去面对的。
—
蘅芜苑。
“二姑娘,四姑娘,侯爷带了许多的侍卫冲咱们蘅芜苑来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挽月焦急进了里屋,看着坐在屋子两边,互不搭理的两位姑娘,急声说道。
颜卿雅这才冷冷看向颜卿柔,“又是你做的好事?”
颜卿柔冷哼了一声,“爹爹尸骨未寒,我们的大伯就容不下我们了,这侯爷当真如外面称颂的那般好吗,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虚伪到了极点的伪君子罢了。”
“四姑娘,噤声啊,侯爷已经快要到了,您这番话若是被听了去,可不得了。”颜卿柔的话听得挽月心惊肉跳的,急忙出声道。
颜卿柔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却是清楚的,今日自己只怕是难逃一劫了。
颜承荀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对她们二房也一向宽厚,若不是手上有了证据,当不至于带着侍卫来蘅芜苑。
只可惜爹爹的心愿自己还未完成,这么快就要葬送在这肮脏的侯府之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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