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宝知道这事的时候。
正在沐浴。
浴桶里都是茶花花瓣，这些茶花是李瑜酒让人送来的，花香沁人。顾小宝趴在浴桶边沿，雾气熏熏。
冰沁拿着毛巾给她擦背，将这件事说给她听，顾小宝还愣了下，“爷爷哭了？”
冰沁含笑，“喝了些酒，心里舍不得。”
顾小宝沉默了。
舍不得！
简单的笔画，复杂的情感。
只是看着她出嫁，就掉眼泪不舍得，那……
顾小宝抬头，认真的跟冰沁说，“娘，以后无论我在哪里，以哪种方式活着，我都喜欢你以后的人生，能快乐幸福的。”
冰沁的笑容淡了下来，“宝宝？”
顾小宝伸手抓住她的手，“如果，有哪一天你没有了我的消息，不要惊慌，也不要难过。答应我，要好好的。”
冰沁皱眉，“宝宝在说什么？好端端，怎么会没消息？便是你要出门，也得三五个月给我来一封信的。娘知道你安好，自然就能放心。”
顾小宝微微一笑，“嗯！娘记着我说的话就好。”她顿了下又补充，“无论在哪里，我们都能活的好。”
冰沁只当她要出嫁的心情，才说这些话，女儿长大了。
“好！娘听你的话，也将你的话记在心里。你也得答应娘，无论身在何方，都需要给娘送回平安信来。”
顾小宝笑眯眯的点头。
心里那点惆怅和难过慢慢的被冰沁的母爱填满。她双手靠在浴桶边上，头枕在手臂上，歪着脑袋低囔，“我很幸运，有爸妈，有顾家，有你们。”
冰沁摸摸她的发梢。
“还要加水吗？”
“不加了！我都快烫熟了。”
“胡说！”冰沁将浴巾递给她，“起来吧。”
冰沁没等她穿好衣服，先去了偏厅。钮钴禄府、顾家的人都在偏厅，用红纸染红鸡蛋。老夫人和顾奶奶挨着说话，看到冰沁朝她招手，冰沁笑着走过去。
老夫人，“宝宝洗好了？”
冰沁，“嗯！”她拿着放在凳子上的红纸，丫鬟端着盆清水放到她面前，想要搭把手，冰沁让她去忙别的。学着老夫人的样子，将红纸浸泡擦裹鸡蛋，“她说想喝螃蟹粥，我让厨房蒸上了。”
顾奶奶就要洗手。
冰沁忙拦住她，“婶子可别去厨房，宝宝说不能让你劳累。厨房里有厨娘，只是螃蟹粥，都能做出来。”
顾奶奶犹豫，“宝吃惯我做的。”
老夫人就拉住她，“什么时候都能给她煮螃蟹粥，红鸡蛋就只有这一回。我们忙这个就成。”
顾奶奶也没坚持，他们的双手都是红彤彤的，“对！红鸡蛋是只这一回。要给李公子送些过去不？只于丫头操持着，怕是得累着。”
冰沁只是听着，没接话。
她对于锦嬅仍然无好感，但也不在去针对。
能保持不搭理的状态，是她所理想的。
老夫人笑着摇头，“李府自是有人帮忙的，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他怎么着也不会把自己的喜宴给搞砸的。”
顾奶奶知道于锦嬅还请教过顾奶奶宴席的事，事无巨细都按照写了章程，这才放下心。
“这便好，能有个章程，总不会有出错的。”
“她也聪明的人。”
年庆和顾爷爷、海叔说着话，朝堂上的事，顾爷爷和海叔也听不明白，年庆便捡了些文坛风雪之事凑趣。
顾带妹凑过来，殷勤的接过年庆手里的红鸡蛋，把染红的水盆挪到自己身边，“姥爷，我来帮忙。你只管说故事就成！这样的粗活，可不是你受累的。”
年庆顺势歇了手，“带妹可把诸子百家文学都背完了？”
顾带妹挺胸膛，“背完了。姥爷可以来考考我。”
年庆摇头，“我不考校你。你既说自己背会了，那便是会了。这些学识学的都是你自己的，你们几兄弟都是聪明的，学这些并不费劲。”
顾带妹眨眼睛，卖乖，“姥爷教我为官之道。”
年庆诧异，“你想做官？”他看向认真染红鸡蛋的顾带弟，“带弟说，你以后是要出去拍电影的？”
对于电视、电影影视业，年庆略有涉足。虽然不知道顾家村里的电灯是如何办到的、顾家所有有关于电器的产品是如何做到的，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如若面世，那又是何等的颠覆和疯狂。
他既喜欢电视、影视业，自认为顾带妹有这个想法是极好的事情。
只要研究出来后，他或许也能在还没毕业的某一天里，看到整个都城都用上电、用上电器……
顾带妹贪心，“我想要做官，也不会影响我以后走影视业的。”
顾家几兄弟学东西杂，只要是从顾小宝那里流入出来的东西，无关大小事件，他都想要涉足。
影视业仅仅是其中一项罢了……
年庆拧眉头，略微的不赞同。
做任何事，只有专注，唯一且坚持，方才能成功。如何能像他一般，三心二意的？
顾带妹，“姥爷，你跟我讲讲官场吧，我听听。如果难的话，我就不走这一条路了。”
他看过一沓的历史书，华夏上下几千年的历史，每个朝代历史都有是一个铁定。
盛极必衰。
合着必分，分久必合！
那么如今的周商朝呢？
顾带妹还是有兴趣的，也不知道周商朝能撑多少年给分了，也不知道分了后，又是哪个朝代合起来！
年庆，“……”
***
深夜，钮钴禄府灯火通明，各个院子都用了数百盏的手电灯，悬空而挂。
府里的人笑意盈盈，行步匆匆，却忙而不乱。
“小翠，你负责的都忙好了？”
“我仔细检查过好几遍，都忙好了。”
“护院都排好班了？领班人都签字了没有？”
“换护航的时间点，都签过字了。”
“前院都准备妥当了吧？窗花都检查检查，还有没遗漏的。”
“正厅偏厅的瓜果都送上，酒水都放到规整的位置，桌椅都摆放好……”
“后院走出来的这条路，得铺上……红毯？”
“对，红毯！红毯谁负责的？人呢？”
“来了！”
两个下人忙跑到管家面前，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解释道，“管家，大少爷吩咐我们两个，待明日只要在表小姐出门的时辰前，在把红毯铺上。我们两个把红毯铺在地上滚过一番，确认没有差错，方才把红毯给收回来的。”
管家将训斥的话咽回去，“既是大少爷吩咐的，你们便照做。可千万记着时辰，不能丢了钮钴禄府的脸面。”
两个下人乐呵呵的点头应和，“哪里敢不记得。”
这晚上，除了小的几个，没人睡得着。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明明这种喜宴他们也操办过，还是忍不住的念叨，怕自己把某个小的事情给遗漏了。
一群女眷都在顾小宝的院子里，本是由着冰沁给顾小宝提食色性也的事，但冰沁的性子，就不是热衷于此事的人，自己就没有多少经验，何谈给顾小宝上课。这事还是老夫人亲自说的。
“这是你姥姥当年成亲的时候，你太姥姥给塞箱底的。如今姥姥把它交给你，你可看仔细了。别害羞，夫妻之事，本就是常理轮轮。姥姥和你姥爷的感情好，有大半便是这画册的功劳。”
顾小宝，“……”
春！宫！图！
值得珍藏版本的。
顾小宝还以为她不会经历这种‘人事’的过程，居然还是老夫人给她开启的这种课程。顾小宝只觉得新鲜，现代人，没吃过猪肉，见过跑的猪还会少吗？
那不是这种高清画册，那是高清动画。
三百六十度无视角的都看过的。
顾小宝耳根有些热，声线也软软的，“姥姥我知道了。”她打算将这画册也压箱底。
老夫人看她听明白后，才满意的离开。
几个表姐面红耳赤，她们又是想看那画册，又是避讳。这眼神飘过来飘过去，就是复杂的很。
“表、表妹，你成亲后，问问妹夫，他能不能给表姐们也介绍个男朋友呀？表姐们没想太快成亲，但也想谈恋爱。”
顾小宝笑眯眯的将画册递过去，贼兮兮的说，“要不要一起看？”
表姐们，“……看！”
轰然就挤了过去。
站在门边的冰沁顿了下，体贴的将虚掩的房门关好，转身便和等着的老夫人道，“娘，我们去院子坐吧。”
屋子里偶然有惊呼声传出来，老夫人失笑，“也是不知羞的姑娘。”
冰沁挽着她的手，失笑的摇头，“少女怀春，并不是什么坏事。”
老夫人哪里会比她还看不明白，自从顾小宝找回来后，钮钴禄府从老到小都长‘歪’了。曾经她养着的大家闺秀，现在……就是个披着大家闺秀的皮囊，里子里便是个小泼猴，还是学的顾小宝。
顾奶奶、张野菜和顾大嫂在院子里说话，泡茶嗑瓜子。张野菜招手，让老夫人和冰沁一起来聊天说话。
热情的给她们泡好茶。
张野菜感叹了声，“就是缺一副麻将。不然这时辰能溜得更快些。”
老夫人兴奋道，“麻将！我有啊！嬷嬷，你去我放首饰的柜子里，把麻将拿来。”
又让两个下人去拿八仙桌来。
张野菜惊愕，“老夫人，你居然把麻将藏在首饰柜子里？首饰多贵重啊，麻将哪能一起放着？”
老夫人浑不在意，“首饰买得起，麻将弄坏了，我找谁买去？拢共就是这一副，还是我卖了老脸，和宝宝拿来的。家里老的、小的可都被瞒着。”
顾奶奶，“坏了，家里来拿。从前，宝买回来不少。最近村里几个年轻小伙子，见天的只知道玩麻将，没心思干活。老头子看不下去，把他们臭骂了一顿，又把麻将都收了起来……我也是好些时候没碰过麻将了。”
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和顾奶奶打麻将。
一桌人，热热闹闹的开始。
年庆、顾爷爷和海叔来顾小宝的院子，看到的就是两个老太太和两个年轻一辈在大杀四方的玩牌。年庆眼皮一跳，脚步快乐些，他是和顾爷爷等人一起从顾家村回来的，自然知道顾家人都拿了些什么东西来钮钴禄府。
吃的用的穿的……
都是有的。
但他能肯定，没有这幅麻将的。
年庆站在老夫人身后，轻飘飘的问，“这又是宝宝给你的？你藏起来了？”
老夫人正玩到兴致处，随口就答，“可不是！”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转身仰头，看着钮钴禄年庆，“你过来做甚？外头都盯着了？我看时辰，也该点上红蜡了。”
年庆淡声道，“嗯！是该点红蜡了。你去吧，我替你一会。你回来就把牌给你。”
老夫人信他才有鬼，轻描淡写的把话题仍回去给他，“你若是不想点蜡烛，便让沁儿去。”
“九万！”
“哎，碰！”老夫人伸手，忙将碰的九万捡回来，随即打了一条出去。年庆眼皮抽，“你还记得这是宝的出嫁日？”
你一个当家主母还能有空闲坐在这打麻将？
老夫人摆摆手，“记着呢！比你都上心！喜宴上大大小小的事我都有数，都安排上的！你若是没事，坐过去边上去泡茶。可得好好招待好海兄弟。”
海叔慌忙摆手，“够了，够招待的了。”
他的眼睛却是盯着桌上的麻将，这东西他是没见过的，更没见过这种玩法，觉着就有趣。顾爷爷扯了扯笑，“海老弟没玩过吧？等宝丫头成完婚，去一趟顾家村，可以带走一副。”
海叔跟他心心相惜，也不会假客气，“这可真是好！顾老哥需要点什么？我给你送两车海货来？保管让你吃生鲜的。”
年庆看眼他们两个，没说话，只默默的去坐过去泡茶了。
他不妒忌的想，反正这回他也是要跟着一起回顾家村的，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玩的？
顾小宝和表姐们凑在一起看完一本画册，脸都是红彤彤的了。三表姐六表姐用手当扇子，扇着热腾腾的脸颊，炙热又热幽幽的看着顾小宝，惊奇了，“表妹，你快说，你从前是不是都看过这些？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