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杀了多少人,弄残多少人,折磨多少人,血液永远是世上最独特的味道。你会习惯从指甲下擦洗,从皮肤浅浅的褶皱中擦洗,甚至会习惯在任何情况下看到它渗出来。但是那种新鲜的、令人作呕的、直冲鼻孔的金属味道,你是永远不可能习惯的。
当他冲进母亲的联排别墅前门时,门半开着,房间一片漆黑,弥漫着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气味。
那么多的尸体,他不知该先往哪里跑,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身体软软地垂着,在混乱和迷失中摇晃。最后,他踉踉跄跄走向他的母亲,瘫倒在她的尸体旁边,她曾开玩笑说要把那张旧皮扶手椅传给他,但现在她只是毫无生气地躺在上面。在闪烁的圣诞树灯光下,皮革上血迹斑斑,粘稠的痕迹在棕色织物上闪闪发光。在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一直在寻找脉搏,尽管她的前额中心有一个明显的弹孔。当入手的皮肤冰凉时,他会发出一声原始的嚎叫。
他爬过浸透鲜血的地毯,来到哥哥身边,双手染满红色,抱着他的身体,将头靠在膝盖上。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哥哥的衬衫,但重量的主人没有反应,金色头发上沾满了血迹。几英寸之外躺着他的妻子,眼睛半睁着,大张的嘴紧贴着地毯。她的双臂伸向死去的丈夫,头顶上闪烁的节日灯照亮了她的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跪在那里抱着哥哥的尸体有多久了,但当他清醒过来,意识到只有三具尸体时,他用他那受伤的腿拼命往楼上跑。
他的脚步声很响,像心跳一样,猛烈地撞击着木地板。当他靠近门时,门嘎吱作响,木头半开半掩,街灯发出的光线穿透了黑暗。他需要这个,来挽救一些东西,只要能减轻这种无谓的浪费生命就行。他踢开门,疼痛使他退缩,但他的眼睛搜寻着孩子的房间,寻找任何生命的迹象。
当他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一对白色翘起的脚从羽绒被下面伸出来,他的腿颤抖着,摇摇晃晃,他的手伸出来,在粉蓝色的墙壁上划出红色的条纹。羽绒被从床上被扯下来,盖在小小的身体上,就像一个盾牌。
“斯捷潘(stepan)?”这更像是一种痛苦的啜泣,但不管怎样,他的问话没有回答。他走上前去,脚踩在圣诞前给他买的喷气式飞机玩具上,周围的地板溅满了鲜血。他厌恶地把它踢到一边,跪在羽绒被前,猛烈地摇晃它,满怀希望,他的声音像念咒语一样重复着他侄子的名字。没有回答,他的心脏在胸腔中打雷,他的喉咙挣扎着吞咽。他还没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伸手去拿羽绒被,紧紧地抓在手里。他知道他所看到的将永远铭刻在他的记忆中。但他必须看到,也许他应该看到。
当他拉开被单的时候,他不知所措,只能再次尖叫。
他再次蹒跚,向后倒去,双腿突然失去了支撑身体重量的力量。他翻了个身,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弯起身子,仿佛胃上升到喉咙深处。呕吐过后,他的肩膀和背部隆起,看不见的玻璃碎片刺进了他的腭垂里。他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下巴。直到他再次张开嘴,一切都是致命的安静,紧接着他的嘴唇发出延长的声音,一开始很沉闷,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这种声音夹杂在笑声和呜咽之间。这是他听过的最难听的声音。
现在,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手有自己的意识,同样的噪音越来越强烈,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他从抽屉里抓起手枪,在手里测试它的重量,最后看了一眼周围。噪音还在,虽然现在已经很轻了,就像不是他发出的一样。他从墙上滑下来,把枪紧紧地推过嘴唇。声音停止了。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弗拉季斯拉夫。”
这个声音是陌生的,它动摇了他,导致枪从他嘴里掉了下来。他僵住了,他的身体紧绷着,好像全身心都在倾听。
“弗拉季斯拉夫!”
那个声音又来了,更响了,但肯定在那儿,肯定还活着。一个女人。他的母亲吗?他认真地听着,那个声音又在叫他的名字,语调疯狂而焦虑。他站起来,跟着声音走。这种感觉很熟悉,很痛苦,但他却无法将其表达出来,沮丧和愤怒充斥着他的全身。突然,他意识到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东西了,他开始奔跑,双脚飞下楼梯。
一瞬间,世界变得完全不同了。他周围仍旧一片漆黑,他的皮肤仍旧被汗水浸透,但尸体已经不见了。他现在在娱乐室,但那里又黑又冷,令人生畏。他朝房间里又走了一步,突然发现有人在那里,克莱尔,她还是老样子,胳膊放在身体两侧。当他试图走向她寻求某种安慰时,她突然后退,她的表情惊恐。
“不。”她摇了摇头,“你让他们失望了。你会让我失望的。”她郑重而严肃地点了点头。突然,她的皮肤上出现了什么东西,她的前额上长了一个大红点。一股鲜血流了出来,她用手指在血上划了一下,伸出手给他看了看现在染成红色的地方。“看。这都是你的错。”
“不!”
当科扎克终于睁开眼睛时,他几乎为自己脱口而出的第二个词是她的名字而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