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韩悠说要赏她一派春光,不由哈哈一笑,道:“这个倒是当真为难了。朕虽赏不得春光予你,但却有一件重要赏赐予你!”
“甚么赏赐?”
“暂时保密,到时候汝便自知。”也许是因为高兴的缘故,韩悠还未见过父皇这般有些调皮的模样。
又闲话一阵,暮贤妃起身告辞道:“臣妾不胜酒力,头晕目眩,先行告退。”皇上亦道时候不早,便教莫经娥侍寝,然后散了。
出得未央宫,阿芙便忿忿道:“瞧那妖媚子得意劲儿,娘亲,汝也忒低眉顺目了。”
暮贤妃却道:“阿芙莫放肆,汝父皇多年未有宠幸嫔妃,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正是大幸之事,却不可或存忌妒之心。且记住,今后但凡人前背后,皆不可非议莫经娥!”
虽如此说,韩悠还是能感受到浓浓的醋酸味儿来。这暮贤妃虽也姿色不凡,且温柔恭谨,又擅打理后宫。只是皇上对她只是颇有些依赖,却无宠幸之感,想来因是暮贤妃过于恭顺,未免缺乏些情趣之故。
家宴之后,那莫经娥益发受宠,皇上竟有两日未上朝理事,那起谏臣不免又上疏劝谏,皇上虽当场不好发作,事先却寻了个由头,将那两个谏官明升暗降,打发往远处州郡任职去了。如此一来,群臣虽不敢明说,私下却将莫经娥与那妲已、褒姒相提并论。
莫馨家宴上所提的兄弟莫良光,亦已入京,被授了卫尉少卿,掌管汉宫禁军及京畿卫戍。一时莫家兄妹权倾朝野,迎逢巴结之流趋之若鹜。
韩悠也无心理会这些,只听秀秀四处打听些八卦,甚么莫经娥掌了乐坊,在排练歌舞;或者是皇上下令在太液池边修造馨香阁;又或是因莫经娥肌肤娇嫩,畏惧虫蝇,皇上已令宫中遍植驱虫熏草。总之,皇上似乎对这个新嫔妃优宠至极,非当年墨竹夫人可比。
韩悠最亲关注的,自然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的越狱计划。每日照旧去小花园随灵修习舞,偶也讨论些越狱细节,只每谈及至此,灵修甚是不耐烦,三言两语便不愿再言。
其间,又去天牢探望了一回独孤泓,只这回是带乐瑶一道前往,三人对视,反倒无甚么话语。倒是那黑老大,亦在一边逢迎韩悠,看样子对独孤泓益发恭敬了。
这日乃八月十四,离中秋佳节尚有一日。汉宫内外已是张灯结彩,预备节日了。韩悠正在浣溪殿无所事事,忽见溟无敌遣弟子来请。于是便入国寺,溟无敌将韩悠带至藏经阁,屏退弟子,笑嘻嘻对韩悠说道:“姐姐可知明日有何喜事?”
“明日乃中秋佳节,宫中设中秋宴,四面城楼燃放焰火炮仗,宫外自有游街庆贺。”
溟无敌却道:“那些是旁人的,与姐姐无干,还有一件与姐姐有关的喜事,姐姐还不知道罢!”
韩悠撇撇嘴:“劫天牢算得上是喜事么?”
“自然不算,”溟无敌呵呵一笑,“姐姐不知,明日皇上要在中秋宴上宣布,将钦定你为本朝圣女!”
难道父皇说有赏赐予自己,原来是这个。
只是圣女之名,自娘亲顺华公主薨后,一直未有赐封。如何事隔十余年,父皇却忽然想起此事?再说圣女,原来是从皇室公主中挑选的品貌兼备、心慧性敏者担当。想来是皇上认为安岳长公主和乐瑶公主均无资格,因此空置若干年。
不管怎么说,父皇在恩宠莫经娥之余,还能想到自己当这圣女,还算是看重自己,倒是一件喜事。可惜自己马上就要干与父皇意志相违之事了,若父皇得知,不知作何感想。
苦笑一下,问道:“阿生,汝是如何知道的?”
“姐姐不知么,圣女须由皇上选定,国寺册封的。本国师如何不知?”
父皇本想给自己一个惊喜,没想到给溟无敌败兴了,明日还须装作不知显出惊喜来才妥。
“当这圣女有何好处?”
“自然有好处了。首一条便是,圣女掌管汉宫中所有秘道,本朝开国时便立下规矩:‘能知秘道者,唯圣女尔,临危授命,王孙不得忤逆’!再一条是,圣女之名便是保命护身符,上至皇上下至刑官,均无资格审判圣女,意即圣女乃是超脱大汉律法之外的人。”
这第二条倒是不错,如果劫天牢事发,大可将全部罪责揽在身上。
“还有么?”
“还不够么?”溟无敌大惊小怪道:“难道还想长生不老?”
韩悠一笑:“这两条于别个确是稀罕,于本宫却是稀松平常。宫中秘道,我早已熟稔,至于保命护身,父皇早赐我免死金牌一方。”
“既如此,”溟无敌涎道:“姐姐把那免死金牌赏阿生罢!过了明日,却也用不着了!”
想得倒美啊,倒不是舍不得,若是教父皇知道自己把免死金牌赠了别人,今后再有甚么尚方宝剑啊之类的宝贝还会予自己么?嘿然一笑:“阿生要之无益,大汉能斩阿生的刽子手还未出世呢?巴巴地把我找来,便是告诉我圣女之事么?”
“还有一事,那藏宝图可记下了么?”
“早背记熟透了!”
“画出来给我瞧瞧!”
韩悠拿起管毫,不消一刻钟便将那幅藏宝图描画了出来!溟无敌接过,又拿出怀里的原稿来,细细对照,果然无一处错漏,当下将两份图俱点起火一把烧成灰烬。这才罕见的正色对韩悠道:“姐姐上当了!”
“甚么?!”小子又怎么算计自己了。
“这非是甚么藏宝图,而是‘国脉’!”
“‘国脉’!”,怎么这么熟悉的词,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甚么东西了!“国脉是甚么东西?”
“方才忘了说了,当圣女的第三条好处,呃,也许是唯一的坏处,是必须牢记这份国脉。国脉是甚么,阿生也知之不详,只知,此物关系大汉国运。至于为甚么会关系大汉国运,这些字符里又到底隐藏了甚么信息,却是与姐姐一样懵懂。”
“那作甚么要哄我背记,还编出秦二世、项霸王的事故来骗我?”
“因这国脉,只圣女方能背记,余人不得知晓。之前姐姐还未被封圣女,怕人知道要惹祸端,阿生却是为姐姐好!”
“既是只圣女方能知晓,那前任国师又从哪里来的那张帛纸,汝如今不也知晓了么?”
溟无敌迎着韩悠咄咄逼人的目光,却是淡淡笑道:“姐姐放心,阿生又无对大汉,对皇上不利之心,不过是好奇这国脉究竟是何东西,存心猜解那些符号!前任国师半是此心,半是野心,只是我与他参透至今,只得出一个结论,此图唯圣女方能猜解!别人便是得到此图,也是无益!”
这个溟无敌,越是接触得多,越是感觉对他了解,却越是神秘。真有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有多少是真话,多少是谎话。韩悠盯道溟无敌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瞧不什么端倪,方缓缓道:“既然如此,我怎么亦无法猜解其中奥秘,难不成明日正式封为圣女,便会忽然开窍!”
“这个阿生也不得而知了!”
毕竟是个假国师,韩悠再不问他,倒又商讨了一番明日的劫天牢之事,便回浣溪殿了。
忐忑的一昼夜啊,虽然有周密的计划,有免死金牌和圣女之名双重护身符,但一想到如果事发,父皇将是何等愤怒,心中不禁惶恐,但愿天遂人愿,更无甚么差错,将独孤泓救出天牢才好。
一早便起来,吩咐秀秀她们备下一席上好菜肴待晚间用,然后便去未央宫,待皇上早朝罢,一直陪在皇上和莫经娥身边,极尽迎合。皇上心绪甚高,率领群臣又上午阳城门楼看了一回街道的热闹。待得正午,方当着城外万民之面,宣布赐封本朝圣女为长安公主。
一时城外欢声雷动,又召来“国师”溟无敌为圣女行册封典礼。
韩悠只装作惊喜状,再三拜谢。
所谓圣女册封典礼,不过是国师用圣水为圣女洗礼,然后将一方封印木匣交予圣女。原来圣女本是代代相传,只是在有断隔的情况下,才会从国寺取出这只封印木匣。这封印木匣内便是那份国脉秘图和汉宫中所有秘道图纸,待新任圣女牢记之后,再行封印重归国寺,以免国脉和秘道失落。那前任国师所得国脉图帛纸,想必是用甚么法子悄然破了封印取出来的。
如此闹了一昼,等到黄昏,大开中秋宴款待群臣百官,亦有内宴赐予嫔妃。皇上不过在外宴上略呆两刻钟,听那一起翰林学士诵几篇喜词颂诗,便告辞起驾入了内宴。
韩悠自然与莫经娥、暮贤妃母女和皇上一桌,其余嫔妃各归周围,庭下又有歌伎舞女,演奏莫经娥新教曲目,一时倒也莺歌燕舞,一派太平和详。
只是韩悠发觉,皇上似乎并非表现得那么开心。
是了,中秋佳节,本是全家团聚之时,但是太子,还在宫外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