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内外一派喜气和详,渐至夜幕围笼,一轮圆月从西边陡然升起,引得众人忙出了大殿,至院外观赏,当真是“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望”。
韩悠看皇上对着明月却是发怔,目光迷离,想必已在千里之外,唉,也不知冉哥哥如何了,数月以来,皇上虽派出大批密探,竟是无一收获。再又归宴,韩悠却道:“父皇,悠知今日佳节,早起便备下了几样菜肴,乃悠亲手所制,恳请父皇赏个脸,移驾浣溪殿,让悠也做个东,微表孝心!”
“好悠儿,倒亏你想得到!”皇上正被众嫔妃吵得有些不耐,当下竟也不顾他人,只带了罗总管,与暮贤妃母女和莫经娥直奔浣溪殿。
秀秀她们得报,早将菜肴整备妥当。其余菜肴倒不必提,不过是厨子一早在外采办烹制的,当中却是一盆油绿汪汪的小青菜儿。韩悠指着那青菜,笑道:“父皇且尝尝悠悠亲自栽种的青菜。悠愚昧,竟不顾时令,花了偌大力气,毁了花圃,却止得了这一盆青菜!”
皇上呵呵一笑道:“虽只一盆,却胜过珍馐无数啊!来年按时令下种,必然瓜果盈园,届时朕必为悠办个品菜宴,好教百官并天下知晓,我大汉宫内亦有此等勤俭有行的公主!”
莫经娥亦赞道:“长安公主果然志趣不凡,常言躬耕垄亩,志在天下。我家兄弟未入京之有,亦是常勤农事!”
于是归座,因韩悠与乐瑶怀着私念,一意欲将皇上哄赚得醉了,故是极力奉承,频频敬酒。皇上兴致便是越来越高,混不在意,不一时便也有七八分醉了。倒是莫经娥看出二人默契配合,显然有甚么目的,再有敬酒,便接了过来,道:“皇上不胜酒力了,还是让臣妾代饮罢!”
殊料这莫经娥却是海量,韩悠和乐瑶都有三分醉了,那莫经娥兀自气色不改,酒到杯干。
韩悠心中着急,眼见夜深,约定时候快要到了,得想个法子支开这个碍事的莫经娥才好。于是递个眼色与乐瑶,装作更衣,出了房外。悄与乐瑶道:“快想个法子支开莫经娥!”
乐瑶亦是焦急万分,却无奈道:“那妖媚子原来还是个酒桶子,哪里灌得翻!”
“那也顾不得了,呆会儿归席,你设法此开吸引皇上和莫经娥视线,看我下药!”
“下药!”乐瑶倒是吃了一惊,“甚么药?”
“吃不死人,不过是**药!”这**药却不是为莫经娥预备的,如今事出无奈,也只得教她先尝尝了。二人归座,因韩悠正与莫经娥比邻,乐瑶坐定,却忽然尖叫一声“嗳哟”,便弯下身去察看。皇上和莫经娥并暮贤妃不知出了甚么事,亦忙俯下身去。趁此机会,韩悠早点了些粉末入了莫经娥酒杯之内。
“阿芙方才似觉被甚么东西咬了一口般的刺痛,如今好了,不妨事!”乐瑶看韩悠事成,轻描淡写道,又端起酒杯去敬莫经娥:“阿芙往日颇有对莫姨不恭之处,如今看来,却是阿芙错了,莫姨尽心尽职服侍皇上,汉宫内外无人不赞颂。阿芙敬莫姨一杯!”
莫经娥亦无推辞,将杯中之酒尽干了,韩悠一面去殷勤倒酒,一面故意笑道:“莫姨可不知我这汾酒后劲最是极大,如此喝法,小心醉了!”言犹未了,果见莫经娥以手扶额,一副恹恹欲睡之态。
韩悠忙扶住,笑对皇上道:“悠悠该死,说甚么便来甚么了!”一面招呼秀秀:“快来搭个手,将莫经娥扶回宫里歇息。”
皇上却道:“时候亦不早了,便都歇了醒酒罢!”
一面指使秀秀赶紧将狐媚子弄走,一面却将皇上按住,亦假意醉态,嗔痴道:“父皇这些时候日夜与莫经娥相处,今日倒好,醉了一个,天赐良机,悠可不放父皇回去,父皇今夜便在浣溪殿歇息!”
皇上呵呵一笑:“悠悠如今是本朝圣女,父皇遵命便是!”
挪开了莫经娥那绊脚石,韩悠和乐瑶很快便将皇上灌得人事不醒,暮贤妃似也看出甚么名堂了,却被乐瑶连哄带拖地弄了回去。
这里韩悠服侍皇上上了床,嘱咐秀秀她们:“好生照顾,且别喂醒酒之物,在外面好生看守,任何人不得进我卧房!”
言罢转入内室,扳动床角机关,现出秘道来,正要钻入,忽听身后秀秀道:“公主,可是当真要去劫天牢么?”原来这丫头倒是知觉了!韩悠对秀秀自无所隐瞒,回道:“秀秀,任何人问起,只说不知,不然连累你的!”
“公主,我也要去帮忙!”
“不必,早已安排妥了,只管在家里!”
“这么大的事,秀秀如何放心在家,必要跟着去的。”却是坚决无比,惹得韩悠心中一阵感动,只得道:“那便作速跟来!”
当下沿着秘道,七拐八曲,出了汉宫。溟无敌和灵修早在城外等候,又等了一刻钟,方见乐瑶慌忙忙跑来,却道是:被暮贤妃纠缠半日,好不容易才脱身。
五人于是上了一辆骈车,溟无敌早换了容貌,看起来却是一个车夫模样。
街道上却是灯笼高悬,彩灯并结,且来往行人尚自不少,到处是卖艺耍百戏的,引得众多围观。又有吆喝买卖小吃零食的,更是将街道充斥得喧哗无比。刑部大门外,虽不得停驻表演杂耍,但街对面却是一伙贩卖祖传跌打膏药的江湖闲汗,在那耍刀弄枪。
骈车遥遥停在刑部大门外,五人下得车了,只作富贵人家小姐丫头无事闲逛,亦在那起卖艺江湖汉圈外站定。
不久,子时一到,忽然轰隆隆几声爆响,直震得满大街人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绚丽之色,抬头看天,原来是城门楼上开始燃放焰火了。
韩悠却无心欣赏焰火,手心里只是汗湿湿的。
这焰火便是劫天牢的信号,如今再无反悔,且看天意了。转脸看去,溟无敌似是不觉,饶有兴趣地看着江湖汉耍刀弄枪,灵修却戴着一方黑纱,看不出表情。倒是乐瑶,一脸期望,眼神闪亮无比。
焰火放了约摸两刻钟,忽听刑部内一片火光冲起,几个兵士奔出嚷道:“刑部走水了!”一面奔过来,将那起江湖汗并围观人群驱赶进去救火。看韩悠等衣着不俗,倒是未敢强拉壮丁。
一时刑部大门四开,那些江湖闲汉及围观人群慌不迭地拿起水桶、木盆,只见那刑部大堂已是火光冲天,也不知何故,竟燃得如此激烈,倒映红了大半个夜空。
韩悠五人虽未得驱赶,亦混入刑部内,别个不知,他们却知道,这场火乃是黑山寨的人所施。亦是计划一部分,先教趁着焰火放起火来,门外那起江湖汗便可混入刑部大院内。
趁着混乱,黑山寨等人早悄悄摸至天牢入口,放倒了守卫。原来正值中秋节,守卫天牢的狱卒本就仅几个当值,又因被水,守卫军营里的兵士皆去救火,因此这天牢的防卫自然松懈之极。
韩悠五人随着黑山寨众徒一路冲杀入天牢,倒也未遇太大抵抗。
这一干魔星入了天牢,顿时扰得天牢中的囚犯山呼海喝起来,也不管是哪个,只管砸锁破牢,释放囚徒。这些囚徒大都皆是十恶不赦之辈,均有几宗人命官司背在身上,如今得了机会,岂有不逃之理,当下天牢内外一片混乱。
韩悠等人来到关押独孤泓的监牢前,早有个黑山寨弟子破开了监牢,将黑老大释放出来。
那黑老大哈哈一笑:“老黑俺要重见天日啦,这一番出去,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才罢!”
孤独泓虽也兴奋,终是不免有些忧色。事已至此,也管顾不得,挣脱早已腐蚀的镣铐,跟着韩悠逃出天牢之外。
不想外头早惊动了守卫,士兵便都舍了着火房子,亮出兵刃和黑山寨众徒斗在一起。只是情势委实混乱,夹杂着些救火居民,却是难分敌友。
乐瑶公主早取出件寻常衣服,套在孤独泓身上,又寻了个水桶拎着,只装作救火之人模样。绕开争斗的兵士,直出了刑部大院。
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毕竟完成了第一步,大家正略松了一口气,只见遥遥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想来是汉宫禁军前来增援了。
“姐姐,你们且快回宫,让阿生带他们出城罢!”
孤独泓虽然不舍,亦是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了。阿悠、阿芙,待平息之后,泓必悄来京城相晤!”
岂料乐瑶公主却道:“泓,我要跟你一起走!”
此言一出,众人皆上一惊,这,并不在计划之内。
“不可,阿芙!”韩悠止道:“咱们此时回去,人不知鬼不觉。若是父皇知道,岂不又生气恼?再莫节外生枝!”
唉,这王室子女,竟都有私奔的天赋不成。太子还未回宫,这里乐瑶公主又要逃奔了。实在不好向皇上交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