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楚江大桥工程无异于组织一场大的战役,不仅工程投资大,技术涵量高,更重要的是关系复杂,想要做这个工程的企业多,谁都想吃这块唐僧肉。朝旭决定采取先易后难的原则,先将一些附属工程的标段先招标,以便拓展场地,为主体工程动工创造条件,也安顿了一大批人。主体工程的招标关系重大,仍按原计划将评标班子和入围队伍带到深圳进行,这样做可以避开一切干扰。集中力量、集中时间,优中选优,选拔真正过硬的建筑企业,承担这一关系到楚云百年大计的大型工程。
副属工程的投资占工程总投资的三分之一,工作量却占招投标工作的%90以上,直接报名和市领导以及其他干部推荐的企业,达一百七十余家。第一步工作是要从这一百几十家资质、实力、水平不等的企业中,筛选一百家作为资格初审和考察对象;第二步便是依据考察、审查的结果,从中选出百分之五十的队伍,作为工程投标的入围单位;第三步才是实质性投标,中标对象是入围单位的五分之一。三次遴选,三次淘汰,最终结果也就是所有报名、推荐总数的百分之六。
招投标工作的复杂、艰苦、细致,不仅涉及到工程质量,更重要的是,必须堵塞漏洞,不能给贪污**以半点可乘之机。
这些天来,楚江大桥工程招标的消息,如同蚂蝗听到水响,够资格的,不够条件的、本市的、外地的各类建筑队伍,他们根本不需要向导,都准确无误地纷纷涌向大桥工程指挥部,玉盘街39号,象一袋泄露的蜂蜜从一棵大树上流淌在地,引来黑压压一群群蚂蚁,各式各样的经理、总经理都要求要见到朝旭才算达到目的。朝旭理解他们,虽然自己大权在握,但绝不拿大。他和丁克热情地送走一批又一批联系业务的经理、项目经理和工程技术人员。认真负责地接受一本又一本各类资料、证书复印件。坚决果断地谢绝大小老板一次又一次的邀请。耐心细致地对那些有名无实的二杆子企业做说服解释工作。软磨硬缠是某些项目经理和业务人员惯用的方法,在朝旭面前他们全都无可奈何。
指挥部,里里外外热闹非凡。前线指挥部没有这么紧张激烈,交易市场没有这么复杂麻烦。少不了吵吵闹闹、骂骂咧咧……。朝旭从不计较。也没有功夫去计较。人,嗓子嘶哑了,明显的瘦了,丁克关切地问:“朝总,您太累了,这样下去身体会支持不住的,可不可以休整两天?”
朝旭嘶哑着嗓子说:“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一鼓作气,先把第一批队伍定下来,我这里停摆,整个都得停下来。”他又问:“标书和图纸已经发下去了,不知道市政府是谁来参加评标?其他人都已定下来了没有?”
丁克回道:“除了市政府人员没定下来,建委、建工局、建行、交通局和设计院的都定下来了,代副市长出国了,其他人定不了。”
朝旭说:“我再和江主任商量一下,不行就特邀他作为市政府的代表参加,不能因为市政府这个人定不了而影响全局。”
丁克说:“这办法倒是可取,就是不知道市政府同意不同意?”
朝旭说:“我想应该没问题,一是他现在赋闲,基本没有事做;二是原来的关系仍在,几位老副市长对他还可以;另外,协作办代表政府方面也顺理成章,他又是最早和我们接触的政府方面的领导。这些情况,市政府都知道。”
朝旭向江枫谈了这个打算,江枫开始还有点犹豫,后考虑到这项工程在全市的影响这样大,又经朝旭反复做工作,便同意了,还自告奋勇地向一位副市长讲了朝旭的意思和自己愿意参加的意见。这位副市长给市长打了个招呼,这样总算定下来了。经市长办公会议决定,江枫担任了“楚江大桥工程招投标领导小组”组长,朝旭和建委一名副主任担任副组长。
朝旭对这个格局是满意的。
55个入围单位的220份标书,已如期送达工程指挥部。朝旭根据工程的布署,组织评标小组,分期分批地通知投标单位到指定的地点参加竞标。组织的严密,保密工作之强,程序之规范,开创了楚云市工程招投标工作的先河。
朝旭、丁克的手提电脑,计算器不离手,连吃饭都在拨弄。作为统管全局的朝旭,他除了程式化参加评标工作外,还必须对整体工程统筹兼顾,科学安排。白天参加评标,晚上还要工作到深夜,妻子凤玲经常带点吃的到指挥部,陪着丈夫。朝旭往往伏案工作到转钟,她便靠在沙发上打瞌睡,劝也劝不走。她总有什么预感,总觉得丈夫会顶不住……。
是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身体的能量是有限的,加之上次被无缘无故殴打,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此长期超负荷的运转,既便是一台机器也会出故障。一位民营企业家为着公司的利益,为着向信任他的总裁负责,他日以继夜,简直把自家的生命置之度外,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动,他豁出去了。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可爱的朝旭尚有一桩不为人知的心结,他也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他,毕竟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性情中人哪!他,有一桩在这世间除了一人以外更无人知晓的未了心事……。
朝旭手撑在桌上,嘶哑着嗓子:“不能再拖了,必须一鼓作气,先把第一批队伍定下来,我这里停摆,整个都得停下来。好在江秘书长来了,我思想上轻松多了。下面,请江秘书长给我讲话。”
掌声。
朝旭从提包中取药,就水吃了江枫:“我很赞同朝总的意见,这是一个大的战役。楚云市委、市政府在看着我们;楚云几千万人民在看着我们。必须高速运转,一鼓作气,让工程尽快上马。……。”
朝旭坐在江枫身边,身体渐渐支持不住,脸色苍白,他昏了过去,靠在椅背上。
江枫还在说话:“朝总您的意见呢?”
朝旭不吱声。
江枫:“朝总太累了,睡着了。”
丁克:“朝总不象是睡着了,他,朝总!朝总——!”丁克和江枫摇着他的身子,毫无反映。
江枫:“朝总!朝总!”对丁克“他昏厥了,快!打120!赶快打120!叫急救车!”
全部参会人员都紧张了。
江枫:“120吗?我是市政府江枫秘书长!我命令你们,立即派一台救护车,到玉盘街39号,也就是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这里有一名重要的危急病人。要快!嗯!不得超过十分钟!”
丁克将朝旭抱在怀中,捏着他的人中,激动地:“他是累的,他太*劳了啊!”流着泪。
江枫放下电话,对在场的人们:“救护车马上就到!”他来到朝旭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呼喊:“老朝,老朝……你一定要挺住!”眼眶里噙着泪花。
朝旭躺在丁克怀中,一脸苍白,嘴唇发干,呼吸很微弱。
丁克抱着朝旭流着泪,抹着他的头发:“我早就劝他注意休息,就是一个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每天睡眠不到三个小时,怎么行啊!”
室外,救护车的鸣叫声由远至近。
大家轻轻将朝旭缓缓抬出会议室,下了楼。
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院子里围满了人,大家把不省人事的朝旭抬放到车上。
江枫交待丁克:“丁工,刚才这个事就那么定了,按朝总的意见,先将那几份表填了赶快报来。我陪朝总去医院,我熟,再叫办公厅来帮助工作的年青人,帮我跑下腿就行了。”
丁克:“好吧!”他转过身,准备找人。
一年轻人从他身边一钻,自己上了车,和江枫一起,扶着朝旭躺着的担架,笑了笑向丁克点了点头,他就是林杰。
救护车启动了,围观的人们默默地让开一条道。
江枫嘱咐司机:“这段路况不好,一定要慢点。”
汽车缓缓开出,上了水泥道,向市人民医院疾驰。
丁克还在微微抖瑟着,凝望着远去的救护车,祈祷着:“上帝保佑,他千万不能出事啊!”
丁克回到指挥部办公室,于坤跟在后。
丁克对于坤说:“我想先打个电话给朝总的爱人,再报告程总,你看——?”
于坤:“嗯!当然应该告诉他们。”
深圳华宇公司总部,程佳运握话筒:“丁克!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里丁克说:“我现在把最后一个招标的问题处理完就去医院。”
程佳运严肃地:“什么招标不招标,就是这个项目不做了,也要抢救朝总。你放下一切工作,和其他几个人一道,不惜一切代价,你要知道,朝总那样好的身体,现在突然昏迷,绝对不是一般的病。”
丁克:“我明白!您什么时候来楚云?”
程佳运:“今天我一定赶到,具体时间,等机票落实了再通知你。”
丁克放下电话,对已中标的工程队负责人说:“对不起!没想到会出现这一意外,根据总裁指示,现在要我们全力以赴救人,工作暂时停下,听通知。”
人们走后,丁克锁上办公室的门,除留一人看家外,带了几人立即赶往医院。帮助工作的人员大都住在城里,他列了一个轮流值班的表,安排他们必须分工日夜守候在医院朝旭的身边。
夜,楚市繁华机场,一架从深圳飞往楚云的客机降落在繁华机场。深圳华宇公司总裁程佳运和他的秘书,出现在弦梯上。
丁克驾车,接着程佳运在机场高度路飞速前进。
丁克目视前方,感叹地说:“唉—!您每次到楚云,都因朝总出事啊!”
程佳运:“我很对不起他,一开始他就好象有预感,不乐意来,我呢!既想做这个工程,又想让他回家乡,展示一下自己,没想到却害了他。”
丁克:“您是好心,朝总能理解。噢!上次您走后不久,差点又出事了。”
程佳运:“是吗?怎么回事?”
丁克:“一个姓肖的建筑公司老板,可能是代宇庭的熟人,他拿出一百万现金,行贿朝总,还有他爱人小张,也给了我三十万。朝总第二天把钱退给他,当场宣布,取消他的投标资格。”
程佳运:“好!朝总做得好!”
丁克:“好是好!可第三天晚上,姓肖的,当然没时间去证实,肯定是姓肖的,派了五个打手,冲进朝总办公室要打人。”
程佳运急切地:“朝总挨打哪?”
丁克笑道:“嘿!真看不出,朝总平时文质彬彬,没想到他真还有两下子哩!”
程佳运高兴地:“是吗?”
丁克:“朝总见他们气势汹汹冲进来,他从容不迫,几个人,被他打得屁滚尿流,他连烟头也用来对付一个人,真厉害。等我和于坤赶到,几个人已经被他制服了。”
程佳运:“真的?”
丁克:“一点也不夸张。他那个温侯射戟,左右开弓了得!两个小子扒下了,还不知咋回事哩!您去问于坤,于坤只想跟他学两招哩!”
程佳运:“我没看错人,文武双才呀!可惜了!放在我这儿可惜了!”
丁克:“您真的没看错人,他人品也好,对您很忠啦!我说,您要我带枪暗中保护他,他听了,站在那儿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程总真好!’”
程佳运:“对不起他呀!叫他撤,可他又不同意。”
丁克:“那他绝对不会撤,尤其是现在,他更不会撤了。”
程佳运:“噢!我知道了!”
程佳运和丁克来到楚云市人民医院朝旭病房,朝旭妻子凤玲正默默地坐在昏迷不醒,吊着氧气瓶的丈夫病榻前拭泪。
丁克走到他跟前,指着程佳运,轻轻地:“小张,程总来了!”
凤玲擦了一下泪,回头起身招呼程佳运坐下。
程佳运没有坐,轻手轻脚的走到朝旭床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朝旭额头,久久的凝望着。
丁克端了一张方凳给程佳运坐下。
丁克将凤玲叫到走廊:“程总要我告诉你,别急,他要尽全力治好朝总,要用国际上最先进的技术,最好的药,不把朝总治好,他不离开楚云。”
凤玲感激的含着泪:“谢谢,谢谢程总,谢谢您!”
丁克:“程总还说,今晚他要陪朝总一夜,叫你回去休息。”
凤玲:“我不走!”
丁克:“程总从来不这样的,你一定要让他陪在这儿,我也在这儿。”
凤玲勉强点了点头。她走到病房,对程佳运:“那就辛苦您了。”
程佳运:“你放心,会没事的。”
凤玲又坐了会儿,绕到床那边给朝旭掖了掖被子,向程佳运、丁克二人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朝旭,擦着眼泪走了。
楚云市人民医院会议室里,方院召开救治朝旭的专家会诊会议,凤玲、江枫、程佳运、丁克参加了会。
院长:“今天,召开救治楚江大桥指挥长朝旭先生专题会。院主要领导,专家教授都来了,朝先生的家属和单位领导,也参加了我们的会议。下面,请主治医生先介绍情况。”
主治医生:“病人是因长时间昏迷,于昨天入院的,现在仍处昏迷状态。我们对病人进行了心电图、脑电图、血球等多方面检查。很愦憾,现在尚未查出病因。从我多年的临床经验来看,这位病人的症状有些怪异,光从劳累过度,是解释不通的,是否还因其它的毛病引起呢?”
江枫:“我白天一直和病人在一起,他确实很劳累。”
丁克:“据我观察,他一天休息不到三个小时,已经连续一个多月了。”
院长:“请问病人家属,他有什么病史吗?”
凤玲含着泪摇摇头:“他平时咳嗽都没有过,身体一直很好。”
院长:“专家们的意见呢?”
专家甲:“这种病例不是完全没有,国际上叫做hpin昏厥症。”
专家乙:“如果是这种病,治疗费用相当高,而且这类药品只有美国有。”
专家丙:“台湾也有。”
院长:“我们想征求家属的意见。”
凤玲:“我不知道!请你们一定要救他呀!”说完看了看程佳期运。
程佳运坚定地:“各位领导、专家,关于救治朝旭先生的问题,请你们不要考虑费用,不要考虑跨国用药。只请求你们尽快查出病因,所有费用,本公司一体承担。丁克!”
丁克:“程总!”
程佳运:“你把医院账户抄了,明天先汇500万到医院。”
院长惊讶地:“500百万!”
专家乙:“不须那么多,100万,就能明确他可治不可治了。”
程佳运:“行!先打200万吧!我要求,贵院启用现有的最高档设备,最好的药品,花多少钱无需考虑,尽全力抢救病人。请你们放心,如果资金不到,你们可以立即停药。但是,如果你们有好药不用,或因责任不到,耽误了对病人的治疗,丑话说到前面,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院长笑道:“您多虑了!我们将采取一切手段,全力救治病人。”
程佳运:“只要你们全力救治,资金绝对保证。”
院长:“有您这句话,我们还有什么可说。”
江枫:“市委、市政府在看着你们,朝旭先生关系到楚云当前正在进行的一项重大工程,他的病情,我会随时向市领导报告,希望你们做得最好。不要辜负市委、市政府领导和程先生的重托。”
院领导和专家听了,都感到责任重大,并表示要尽全力救治。
高新设备他库存里,院长带领技术人员,打开一台新包装仪器检查。小会议室里,专家教授在开会研究治疗方案。
医生们紧张地进进出出。
“这是朝旭的化验单,你赶快送给专家室。”
一台轿车驶进住院部大楼前,一医生从车上下来,手中抱一个包裹,跑步进住院楼。
一护士推着台护理车,两个女职工跟在她后面,议论——。
“十病室是个什么大人物?启动这么多专家、教授?”
“不知道,连院长都急得不得了,看来,是怕追究责任咯!”
“这个病人的治疗费用了得!住院部尤会计说,一天十几万。”
“那台市委常委进院时,都舍不得用的机器,今天叫人开封了,院长还亲自督阵哩!”
“老医生说,医院从来没看到过这种情况。这个病人肯定来头不小啊!”
高干十病室治疗室里,那位从小轿车上下来医生,将包裹交给一个医生,他说:“这是刚从机场取来的快件,是美国寄来的,邮资就上万啦!”
“这怎么办?上面注明要院主要领导签收,我怎么能收呢?”
“快请院长,时效只有四天呢!今天就必须用完。行!我去找院长。”说完,跑步出了治疗室。
江枫的夫人一直陪凤玲,守候在朝旭病房。
江夫人:“你先生是华宇程老总的爱将呢!他为全力以赴救他,座镇楚云,从香港、美国调来新药,还从台湾请来名医,两天内赶到楚云。真难得呀!”
凤玲:“嗯!我知道!医院也很重视,动用了刚刚进口的高级设备,使用了市领导都不曾用过的新药。江秘书长在会诊会上,要求医院高度重视,用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压他们。这很起作用。”
江夫人:“老江是从不打牌子的,这也是他俩,多年的友情啊!”
凤玲:“谢谢!也非常谢谢您!这几天一直陪在这里。”
江夫人:“朝旭好福气哩!可以说,在楚云是最高规格呀!”
凤玲:“我不要什么最高规格,我只要我的朝旭、我要我的丈夫快点醒来。”说着又哭起来了。她抚爱地摸着丈夫的头,又伏在被子上抽泣。
整整四天过去了,这四天,是令人焦灼的四天,是楚云市人民医院从领导成员、到专家教授最亢奋的四天;是华宇总裁程佳运从未如此牵挂和高度重视的四天;当然也是爱妻凤玲心疼如割的四天。她多么希望心爱的丈夫随时醒来,象以往那样帅气、潇洒、和平时那样向她表示深深地然而又很幽默、自然、温柔的爱意……四天来,凤玲总是紧紧地握着丈夫那没有丝毫反映的手。她身边的大官、名医、甚至亲戚朋友来来往往。她都全不在意,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我要我的朝旭、我的丈夫快点醒来。”
主治医生为了对朝旭的病有个交待,便对在场的人说:“朝先生的病,有一点可以肯定,系急火攻心,至使……。”
“病因不用再分析啦!两个字——累的。”这是程总的声音。他一进屋就高兴地的边说边走近病床,又对朝旭笑着说:“好人一生平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