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子的,截下来了。”
李衡点点头,没有说话,侍卫又飞快抽身撤离。
交到他手上的是一根竹筒,不大,一指粗细。
拔下竹筒的木塞,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他随手将竹筒丢进了水中,一边快步出宫一边看着那纸上的内容。
一目十行大致的看了一遍,又将那张纸塞进了袖中,身后小厮已经开始催促他赶紧离开了。
夏天的雷雨来的极快,若不赶紧离开,只怕一会会被大雨困在路上。
这一会的功夫,黑云漫天袭来,明明还是上午时分,天色黑的好像子时一般。狂风做怒,夹杂着沙石树叶扑面而来。
就在李衡低头快步前行的时候,冷不丁的一下撞上了一个人,他身后小厮赶紧将他扶住,一边怒斥来人说道:“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
李衡站稳脚步,这才看到来人也被他撞的一个趔趄倒在一个奴才的怀中。
定睛一看,竟然是九皇子李征。
骂人的小厮也发现了,赶紧说道:“奴才不察,原来是九殿下。”
李征小小年纪被风吹的头发乱飞,风沙迷的他也睁不开眼睛,大声嚷嚷道:“王爷身边的奴才真吓人!”
洛清王脸上有点挂不住,却又说道:“九弟这是要往哪儿去?马上要下雨了,还不回宫?”
“我这就回去,王爷是要出宫吗?那赶紧去吧,一会该着雨了。”
“嗯。”李衡知他与自己生疏,索性也不再寒暄,带人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责怪身边的奴才道:“我看不长眼的狗奴才是你,本王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是,奴才,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一个狗奴才,倒是学会狗仗人势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平日素来严谨小心,为人常处于弱势,处处与人为善,若是被一个奴才坏了名声,那他这些所有的功夫都是白费!
李征目送他们离开,摊开手来,手心之中赫然攥着一张纸。
他也不敢懈怠,快步往东宫的方向奔去,一路小跑,几乎睁不开眼睛。
风雨欲来,雷霆万钧,宫中也是人人自危,有的人忙的不可开交,不该淋雨的要盖上,该收拾的也都得拾掇干净。
而有的人则是檐下守着,等着这一场大雨稍微消消近日的炎热。
李征跑进东宫的时候焦嬷嬷正带着用油布将太子妃的花圃盖上,如今风急就已损伤了不少花儿。
“九殿下?”不知是谁眼尖率先叫了一句。
焦嬷嬷一拍大腿,赶紧嚷嚷道:“快送九殿下进屋里躲躲雨啊!这大雨啊一会就要来啦!”
“我三哥呢!”李征大声叫道。
焦嬷嬷一个怔愣,她一时也拿捏不准太子在哪。
要说在东宫,她也好半天没见到人了,要说不在东宫,难道还能把太子去神风营的事情告诉这小娃娃。
正兀自犹豫的时候,就听廊下一人说道:“这样的天你跑这来做什么?”
李彻负手从抄手游廊后面转了过来,一身明黄锦衣,被劲风吹的猎猎作响,耳边璎珞更是随风飘荡,不甚服帖。
李征三两步跑到他跟前,一个劲的大喘气。
太子蹙眉,刚要抬手在他背上拍拍,他却一把抓住了太子的手往书房的方向拖了过去。
直到将人拖进了书房,李征又跑过去关上大门,这才将手心都快攥碎的那张纸交到了太子的手上。
这孩子因为在风里跑的太过急促,尚还气喘吁吁,脸色通红,不知为何,身形还在微微颤抖,好像刚才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李彻一接过这张纸已经猜到这东西是什么了,不禁警惕的问他道:“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征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我是从,从洛清王手上,偷,偷的!”
心中一震,太子飞快打开这张纸看了一遍,那一瞬间,窗外一道惊雷落下,轰隆一声,白光刺目,脚下的大地好像都为之一颤。
太子只觉得这道惊雷好像劈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让他险些一个站立不稳,耳朵里嗡嗡乱响。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的是信中内容,外公亲笔所书,未曾召沈文华前往,也不曾要过粮草军饷!
他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又一声惊雷落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目失神。
“太子哥哥!三哥!”九皇子抓住他的手就不住的摇晃说道:“太子哥哥,你是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吓唬我啊太子哥哥!”
李彻只觉得周身发寒,李征也察觉到他的手凉的可怕。
终于,当窗外的倾盆大雨瞬间泼下的时候,那哗啦啦的雨声才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雷公之火,天惊地怒,大雨瓢泼,将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不堪,雨雾冲刷着大地,连空气都变的稀薄让人无法呼吸。
“三哥!三哥!”李征还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李彻一把抓住了这小小少年的胳膊,对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谁看到?”
“好像没了!”知道此事非同凡响,李征赶紧说道:“我见下雨了,想去找母亲,路过御花园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洛清王走过来。我因不想跟他照面,这才躲了起来,不曾想竟然看到有一个侍卫去见他,还说这是太子的,给截下来了,我见他自己匆匆看了之后就塞进袖子里了,若非要下雨应该还会拿给皇后看!”
“你去偷的?”
“嗯!我假装没头没脑的撞过去,也没想到会一下子就得手了,许是他要急着出宫吧。”
李彻薄唇紧抿,他锋利的眉眼看向前方,牙关紧咬道:“此事你不许声张,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好!”
李彻腾的站起身来要走,忽的想到什么一般,回头对李征说道:“小九儿!”
九皇子又快步走到他面前,太子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对他一字一句的叮嘱道:“若是宫变,你要切记,跟在你母亲身边,你母子二人哪也不要去,只管在宫中做一副可怜痴傻相,兴许会保住性命。”
李征不明所以,大声叫道:“三哥!”
太子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切记。”
言罢之后就飞快打开书房的门快步走了出去,焦嬷嬷正带着一群宫人在廊下躲雨,见太子出来了赶紧说道:“这花圃虽然盖住了,不过看这雨这么大,花儿也都得被水灌死不可,太子妃回来可……”
她话还没说完呢,太子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快步离开了,将她晾在那儿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李征从书房追了出来,却被焦嬷嬷一把拉住:“九殿下是不是气着太子殿下了?”
九皇子也不知所措,看着焦嬷嬷,又看看太子离开的方向,哭丧着一张脸:“嬷嬷……”
焦嬷嬷最见不得珠圆玉润的孩子露出这愁苦之相,马上抚摸着他的脸说道:“好孩子,这是怎么了?”
“太子哥哥很厉害吧?”
“为什么这么问啊?”
“我觉得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就是太子哥哥了,他一定会没事的吧。”
焦嬷嬷不知为何,也被他的愁苦所感染,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子去了神风营的驻地,人人都忖度那神秘的存在神风营到底是何人操控,到底在哪,也许有些人做梦都想不到,这神风营就是皇宫的底下,也难怪那位帝王夜夜寝食难安。
神风营在皇宫的地底下,看似是暗无天日的所在,实则房屋楼阁一应俱全,更有一片广袤的校练场,总会有人日日操练。
地上大雨喧天,地底下却依旧闷热难耐,太子来的时候一路守卫都看的出他着急紧张的模样,纷纷传话给神风营督统夏忠。
夏忠身着甲胄快步迎了上来:“殿下方才是忘了什么?还是有什么吩咐忘记说了?”
李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赶紧派人去支会老四,与他一起带人去将沈文华还有运送军饷的人马拦下!严加搜查!不得有误!另,将所有人押解回京!”
夏忠听他语气如此急促,也不问缘由,马上回身去对身后之人吩咐,并且派了一队人马前去协助四皇子李徇。
当神风营的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冒雨派出去之后需,李彻才在一所石屋之内坐下。
墙壁之上夜明珠光辉熠熠,拖长他的影子,恍如绷紧的弓弦。
夏忠这才胆敢问道:“太子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坐在那里,神色严峻,目光冷凝的说道:“早先沈文华受命前往塞北,父皇本来不想同意,奈何有定疆大将军的亲笔信,他也想开罪外公才同意此事……”
这事夏忠知道,只是他之前还在纳闷,还在和四皇子商量,为何老将军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沈文华去塞北。
太子也当即休书一封,让神风营派人送往塞北询问此事。
然而神风营的人走了没多久,老将军索求粮草的折子也送到京中了,他又不得不派出第二人追上前一人,还询问了战况如何,所需粮草够不够之类。
“那殿下今日为何又要将沈文华押解回来?”
太子将手上一直攥着的那张纸放在桌上,抬眸看他,缓缓闭了一下眼睛说道:“我外公根本不曾给沈文华写过书信,更没有索要过粮草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