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借钱,就能让帝国日子好过些吗?不借钱就能还清债了?”腓特烈倾身凑近,上将会意地弯腰,两人脑袋轻碰,然后腓特烈小声授意:“大宰相已经猜透了女皇的心思,他就敢顺应女皇的需求,光明正大地去做那个卖国贼,继续和央行签那些抢钱协定——因为女皇已经没得选了,借高利贷是一条不归路。正因为经济垮了,她才更要牺牲皇室利益,继续借钱来让我们支付那些订单,继续借钱来挽救市场信心,继续借钱来保证政府信用。因为她一旦停止借债,雪片般的订单就无法支付,政府信用就破产,经济就会崩溃,暴动、政变、无政府主义者会纷纷揭竿而起,她这女皇就得上断头台。所以她不仅会继续向央行借债,还会豁出去地借,不顾后果地借更大的款项。”
腓特烈密授机宜,才眯眼直腰,望着如梦初醒的上将:“所以,你没钱了就尽管伸手,向陛下讨拨款。她会尽其所能地透支皇室信用,来换取帝国硬件的强大。”
“可是谁会借给女皇那么多钱?我们讨论的可是以千万为单位的不良贷款!没有银行会出借这么高风险的贷款吧?”上将懂一些基本的银行业规则。
“第一,正因为是不良贷款,所以利息才那么高,足足有13%,还是计算复利的那种。第二,假如是借贷给私人,肯定没有银行肯签这种贷款;但是借贷给帝国内阁和哈布斯堡皇室,性质就不同了,古往今来,国王、政府和皇室永远是最优良的贷款客户,是银行家哄抢的对象,因为就算皇室还不起,依旧有每年税收来抵债,所以就算是不良贷款,就算风险很高,银行依旧会把钱借给皇室,只是让利率惩罚性地翻几倍而已。所以,只要艾莲娜肯豁出去举债,布雷施劳德就会乐淘淘地放债。”腓特烈蘸水在玻璃茶几上写出一二三条,给上将看:“最重要的一点是,布雷施劳德只负责开拓客户,换句话说,布雷施劳德只负责让女皇走投无路、让女皇依赖举债为生;实际上放债的,是巴黎银行、英格兰银行那些国际巨头。你以为陛下借的是央行的钱?错,央行才没有这财力跟我玩。陛下借的是巴黎的钱,借的是英国的钱。因为目前无战事,所以富庶的英、法央行试图从疲病的神罗帝国上榨取财富,这也解释了这次金融袭击的巨大规模。”
“陛下借的都是来自伦敦和巴黎的储备金?”法里纳上将的想象力不够用了。
“那您以为?我们一直在借英法的钱。”腓特烈冷笑:“总有一天,我们要用从巴黎银行借来的钱,攻占他们的巴黎。等着瞧吧。”
法里纳上将瘫软在圆椅里,张着嘴巴,只觉得四肢冰凉,胸膛滚烫,被腓特烈的野心震撼得天旋地转,又被那句讽刺的赌咒刺激得热血沸腾。
总有一天,我们要用从巴黎银行借来的钱,攻占他们的巴黎。
这是何等扬眉吐气的计划?可是在列强横行的今天,这恐怕是帝国在穷途末路中能看到的唯一曙光!
这么破釜沉舟的计划,能否换取背水一战的希望?德意志的光辉,能否重新普照梵克贵族们的战场?
法里纳上将昏天黑地的想着这些问题,忽然看见一只手递到他面前。
腓特烈捏着雪茄,眯眼喷出一缕烟,正弓腰伸手,郑重地望着上将:“我相信,我们是一个命运共同体。”
上将张着嘴巴,苍老深邃的眸子盯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刀尖似的白胡子一翘,露出会意的笑容,伸手与他握住;并且充满敬意地站了起来,与他平等相望:“我管国防,负责下订单;保罗管军工,负责消化订单;你管内阁和政策,负责给我们争取更多拨款——我们团结在一起,叫做‘军工复合体’更加合适。”
“我庆幸有您这样开明的岳父。”腓特烈用力握紧,五指的被压迫感,传来属于军人的坚定力道。
“我庆幸有你这样儿子。”法里纳上将把关系更进一步,“我会让你们幸福,这是作为长辈的责任。”
因为话题触及了核心机密,所以连格里菲斯都无缘旁听这场对话。他只能在腓特烈开门离去时,友善地递给他帽子和外套。
刚送走客人,格里菲斯就回头闯进父亲的书房,看见上将像发情的仓鼠一样在地毯上乱转,脚印把地毯踩出个圈来。
“父亲你们聊了什么?”格里菲斯实在忍不住。
上将脚步一停,又去摸索雪茄盒子,一边剪雪茄,一边盯着儿子,深邃微笑:“和腓特烈搞好关系。我没说情分,我在说利益。”
格里菲斯不明所以,却欣然接受。他对腓特烈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当腓特烈为菲莉雅牺牲仕途的时候,他已经认可了这妹夫的勇气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