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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相府密议

    李略从酒肆回来后,连忙派亲兵去请文瀚来商量即将发生的“大事”。

    “主公啊!都那么晚了。要不是今日巡察宵禁的是羽林军同袍,咱们会被问罪的。”文瀚一副瞌睡的模样。

    “要发生大事了。先生!快,咱们去书房谈。小肃备茶!”李略一边招呼文瀚,一边吩咐亲兵上茶。

    进入书房,宾主坐定,李略把和杨钊、柳绩之事说了。

    文瀚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主公!你的意思不会是想押宝吧?”

    “怎么可能啊!陛下虽是花甲之年,可听大明宫当值的同袍说,陛下还是会亲自批阅奏折。太子是储君没错,但是前太子之死...难道前太子就不是陛下的儿子么?”李略亦是边皱眉边喝茶道。

    “嗯....主公可知李右相?”文瀚忽然道。

    “李林甫?谁人不知啊,大唐首相!”李略莫名其妙。

    “主公,这次估计又是太子党和相党以及皇帝的斗争。主公是想除掉黄彪?”文瀚笑了笑。

    “知我者!军司马也。”

    “可是主公,按照目前形势太子很劣势啊。”

    “先生的意思是皇帝会支持相爷?”

    “然也。这就要从李右相说起.....”

    皇帝明明知道李林甫嫉贤妒能,也要用他,而且重用。实际上皇帝李隆基不愧为明主。他知道金无足赤,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关键在于用得是不是地方,是不是时候。执政之初,要用善于变通的姚崇;拨乱反正,则要用依法治国的宋璟;建设国家,要用重视干部的张嘉贞;打造盛世,又要用文采斐然的张说。他这是因人而异,各取所长。

    那么,李隆基看上了李林甫的什么?

    懂事,执行力也强。

    李林甫确实懂事。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该怎么说,在什么时候说。这往往被视为奸滑。但如果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懂规矩。规矩在中国古代政治生活中十分重要。懂不懂规矩,甚至也就是有没有政治素质,而李林甫在这方面简直具有天赋,这才大得皇帝欢心。

    更重要的是,在历任宰相中,李林甫最能读懂皇帝李隆基的想法和心思。比方说,他深刻理解陛下关注边境战事,并不仅仅只是好大喜功和穷兵黩武,更是出于对整个国际环境的通盘考虑。他当然也知道强军必先富国。没有足够财政收入作为坚强后盾,是打不赢战争的。因此,他全力支持皇帝的决定并付诸行动,没有一丁点儿书生气。

    但,他决不胡来。

    这一点,又是李林甫的难得之处——既能体察顺应皇帝的意志,又做得中规中矩,合理合法。正如后世历史学家所指出,李林甫是精明能干的行政官员,也是名副其实的制度专家。他比他的前任更关心国家机器的高效有序运转,并亲任工程师和程序员。由于他的改革,行政手续大为简化,执政成本大为降低,帝国和民众都减轻了负担。

    事实上李林甫在执政期间并非只是排除异己,更多的精力恐怕还是用在了制度建设方面。他会同一批法学家,对帝国的法典进行整理和修订。由此产生的《开元新格》和《唐六典》,则充分体现了他对法度的尊崇,对行政程序合理化的决心,以及对有条不紊工作方法的痴迷。在此后一个多世纪中,《唐六典》一直是最方便和最权威的行政法提要。

    效果也是显著的。开元二十五年(737),刑部按照李林甫修订的新法审理案件,结果当年天下的死刑犯只有五十八人。由于杀气不重,囚犯减少,乌鸦竟在监狱外面筑起了鸟巢,过去人满为患的大理寺(最高法院)变得安静祥和。这当然是仁政的表现,符合儒家的理想,李林甫和牛仙客便因此而被玄宗皇帝册封为国公。

    两位宰相也当之无愧。因为他们搭班子的六年,确实是帝国的安定时期。朝廷没有党争,人民安居乐业,市场一片繁荣,国库日益充盈。.

    而此时李林甫府邸,李林甫因为批阅政务一夜没睡好,一直忧心到三更才昏昏睡去,天不亮起床上早朝时,他竟有些着了凉,在马车里打了几个喷嚏,头变得昏昏沉沉,身子开始发热。上罢早朝,身体愈加沉重,便告了声假回家歇息。

    此刻,李林甫正坐那张老旧发黄的藤椅上,左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按压着眉眼间的穴位,脑海里依然在回响着昨晚高力士说的那句话,‘皇上这两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今天早朝他也特地注意了李隆基,虽然光线暗淡看不清面容,但坐在王座上的气势已经比从前弱了,当年那种傲视天下、气吞万里的气势不复存在,现在只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透出一种死气。

    正是这种死气让李林甫感到一阵恐慌,一夜的深思让他也慢慢品出一点味来,当年皇上杀旧太子李瑛是何等斩断绝伐,自己的三个亲生儿子,也毫不怜惜,推出去,只有一个字,‘杀!’

    可现在的李亨,李隆基仿佛只是在修剪树枝,一点一点将他的枝蔓劈掉,只留一根光杆立站那里,并无将它砍倒的意图,看来李隆基也自知时日不多,已经不打算再离新主。

    那自己怎么办?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狗,难道他就不管了吗?

    ‘狡兔死,走狗烹’,虽然这是常理,他将李亨干下去,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但是如果他不将李亨干下去,他的家族更是要面临灭绝,这就是李林甫的痛苦,没有第三条路的痛苦,高处的风光和没有退路的绝望。

    这时,李林甫眼光一瞥收起思绪,却见大管家站在门口犹豫,便问道:“什么事?”

    “回禀老爷,杨钊在门外求见,说有大事相告!”

    因为李林甫感到一阵倦怠,自己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他一挥手刚想说不见,忽然想起前几日杨钊竟当了高力士的侍卫,话到嘴边却变了,“你让他进来吧!就到我书房来”

    杨钊自然便是为了柳绩告杜有邻谋反之事而来,从西市出来后,他趁热打铁,教唆柳绩写下了状纸,又亲自和他投进了黑匦,一转身,杨钊便来求见李林甫,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注1】

    侍卫将忐忑不安的杨钊领进李林甫的书房,这书房杨钊也有所耳闻,不是李林甫的心腹是进不来的,一进书房,杨钊便‘扑通’跪倒,“属下有机密大事禀报相国。”

    李林甫斜睨他一眼,进自己书房便跪下的朝臣,他还是第一个,心中有些不耻,便淡淡道:“杨参军起来吧!老夫不习惯人多跪。”

    “是!”杨钊站起来战战兢兢又道:“属下有机密大事禀报相国。”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说出此话,李林甫一定会上前给自己肩窝一拳,然后又拍拍自己肩膀笑咪咪说一声,“杨参军辛苦了。”

    不料李林甫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更没有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机密大事,杨钊不由有些气馁,但箭已上弦,不容他不发,杨钊心一横道:“属下刚刚探得一件大事,左骁卫兵曹参军事柳绩密告东宫善赞大夫杜有邻有谋反之心,常怂恿太子早日登位。”

    李林甫却仿佛没听见,过了半天,才懒洋洋抬起眼皮道:“哦!杨参军是跟老夫说话呢!”

    杨钊仿佛一脚踏空,心沉到了无底深渊,他吃力地咽了口唾沫,脑海里在拼命地回想自己几时得罪了李林甫?但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的腿又开始发抖,眼看又要跪下去。

    李林甫却悠然品了口茶,徐徐道:“想必你也知我这书房四品以下的官员是没有资格进,那为何会请你来呢?”

    杨钊声音颤抖道:“属下不知。”

    “不知?”

    【注1】黑匦:唐状告秘密谋反者专用,武则天始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