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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太子连襟

    李略夸赞杨钊,却无人附和捧场,也没人去注意他。杨钊饶是城府再深,李略细微观察,还是发现他眼神中露出的失落和阴霾,应该是太被这帮武将无视了,连起码的尊重都没留给他。只有李略捧他,他投来了示好的目光……但李略只是和杨钊来虚的,当然不是真的觉得杨钊有才,毕竟有城府、有本事和有才还是有区别的,因为连他究竟作了什么诗都没听清楚

    不知怎地,这是李略第一次见杨钊,就莫名地很不喜欢他;之前见杨贵妃却没这种感觉。也许是出于直觉,也许是前世的史书让李略有了预知先见。

    杨国忠这个名字,是皇帝李隆基后来赐给他的。他虽是杨玉环的远房堂兄(共曾祖父),不过,杨国忠的咸鱼翻身和飞黄腾达,倒不完全是沾了杨家姐妹的光。他最早引起皇帝的注意,其实是靠了自己的拿手好戏——赌博。当时,宫中流行一种名叫“樗蒲”的游戏。李隆基自认为天下无敌,国忠更是精于此道,结果两人棋逢对手,让皇帝陛下龙颜大悦。

    当然,杨国忠能够进宫,是靠了杨家姐妹的推荐。

    可皇帝李隆基却看出杨国忠是理财的好手,便任命他担任了户部的官员,管理财政事物。以后,此人虽然一路攀升,兼职也非常之多,为帝国理财却始终是他的主要任务。

    事实证明,杨国忠比他的前任宇文融、裴耀卿等人更加能干也更有办法。他甚至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中央库藏不足的问题,让好大喜功和挥霍无度的皇帝可以大手大脚。

    到了后来就连李林甫也奈何不得了。

    “不过此人心眼小,城府深。不可轻易得罪。”李略喝着酒思量着。

    薛家的酒宴还要继续,总体气氛是很欢乐的。

    一群武将相互称兄道弟劝酒,大喝特喝。薛直酒至半酣,便兴奋得和一个叫秦颐岩的大将好得想穿一条裤子。

    酒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两顿饭一起吃了,大部分就纷纷告退。李略在外院末席找着文瀚走至门口时,忽然撞见了杨钊。

    “李游击!”杨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冲李略打招呼。

    李略和文瀚一愣...旋即李略作揖道:“杨参军客气了。”

    “这位是....”杨钊看了看文瀚。

    “他是我的幕僚军司马,名唤文瀚。”李略指着文瀚道。

    “杨参军这厢有礼了!”文瀚作揖敬礼。

    “文君客气了!”杨钊转头对李略道:“李游击,还未宵禁,可否赏脸吃个夜宵啊?”

    李略又是一愣,心想还不能拒绝,万一这家伙记仇怎么办?

    “杨参军啊!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某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李略又对文瀚道:“你去我府中告诉夫人,我晚些回来。”

    “诺。”

    一路上,两人又是谈谈笑笑,杨钊得知李略也是剑南道人氏后就高兴的说:“我知道一家酒肆,店名叫‘花芙蓉’,地道的益州菜,酒也非常不错!但是你我二人太少,容我再去邀个同僚。”

    二人到了那位同僚家,才到门口,忽然听见里传来一声怒吼:“柳绩狗贼,你给老子交代,帐上短的这三千贯钱到哪里去了!”

    紧接着‘砰嘭!’一阵巨响,仿佛是桌椅被撞翻的声音,夹杂剧烈的撕打声和哀哀的求饶声,过了片刻,声音不但没消失,反而更加激烈,

    甚至还有人再高喊‘救命!’

    李略和杨钊面面相视,两人同时向院子里跑去,二人冲进院子,只见一五旬老者躬着背,胡须、头发根根竖起,象一只发怒的猫,右手拎着把菜刀,刀口上还滴着血,左手则紧捏着一本厚厚的帐簿,他脸色涨得青紫,嘴和鼻子扭曲变了形,眼珠都快瞪得爆出来。

    在他对面则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细高身材,额头上被砍了个大口子,满脸是血,身上衣服被撕破,手中拿着把椅子,眼睛怨毒地盯着老者,左右移步,随时抵挡他的追砍。

    这时出现了僵持,杨钊小声说:“老人家名唤‘杜有邻’,被打的就是我要邀请的人,他的女婿柳绩。”

    李略见杜有邻已经失去了理智,怕出了人命,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夺下他的刀,几个躲在橱后梯下的伙计赶忙过来帮忙,连拉带拽将杜有邻向屋里拖去。

    “你这狗贼!你不还老子的钱,我与你没完!”

    杜有邻被拖进了屋子,他仍旧不甘心,一边挣扎一边嘶声力竭叫道:“老子要去告太子,打死你这狗贼!”

    柳绩或许是世上最不幸的女婿,因为他有一个当太子的连襟,这平日里受的窝囊气就不用说了,一旦和老婆吵架,杜有邻便跳出来指骂他,另一个女婿怎样怎样,自己又如何有眼无珠,当初竟将天鹅般的大女儿给他这只癞蛤蟆吃了,不然至少可以嫁个郡王,诸如此类,日子久了,他心中的怨恨日渐滋长,这次见丈人下死手砍他,心中的怨气也积到极点。

    他见丈人已被控制,赶紧向外跑,一面低声恨骂道:“狗娘养的,有个太子女婿就了不起吗?一天到晚做梦当国丈,有本事你谋反去,去砍了皇上你就能当国丈了,呸!什么东西,老子要告你去。”

    他的本意是想去吏部告杜有邻上朝时间跑出来做生意,但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在李林甫面前表现自己的杨钊却怔住了,‘谋反,告’,他仿佛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忽然发现了一片陆地,心中猛地生出一个念头,激动得浑身发抖,“对!让他去告,去告杜有邻与太子共谋造反。”

    也顾不得跟李略、杨钊打招呼,身子一转,也跟着跑了出去。

    柳绩撕下块衣襟捂着头,又草草擦掉脸上的血,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但心中的怨恨却更深了,自言自语道:‘休掉她,老子再娶一个!’

    “柳参军留步!”柳绩回头,却见是金吾卫兵曹参军事杨钊,这才想起刚才见到他的,一时激愤,却忘记打招呼了。

    他苦笑一声,回头向杨钊施礼道:“原来是杨参军,你怎么也在西市?”

    “我今天轮休,正好去参加薛将军儿子的百日宴,新认识了个兄弟--李略李游击。”

    “李游击和你做哥们了?”柳绩不可思议地打量他一下,万军厮杀中一箭射杀敌方大将,名动长安的游击将军李略竟然和他做兄弟,不由些肃然起敬。

    杨钊心中有些得意,又惟恐他不信:“李游击说了请我吃夜宵,我顺道来叫你。”

    卧槽!好你个杨钊...李略真的很想打他一顿,但是因为知道历史的缘故:“柳参军还不要推辞啊。”

    柳绩这会忽然想到自己的丈人,自己不过拿他点小钱,就要和自己拼命,还平时到处自诩视金钱如粪土,现在看来视自己如粪土还差不多,瞧瞧人家才刚认识就请客吃饭;脸上不由一阵黯然,便低声道:“刚才之事,只盼杨兄、李兄不要到处宣扬才好。”

    “我怎么会去宣扬,柳老弟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杨钊心中一阵冷笑,他当然不会去宣扬,他是要让柳绩的仇恨迅速生根发芽,他怜悯地看了看他,出言挑道:“不过我确实第一次看见有丈人这样对待女婿,不象丈人,倒象几世的仇人,而柳兄居然还忍得下,我是佩服了。”

    “不忍又能怎样,他动不动就拿太子压我”,想到平日的仇恨,柳绩一阵咬牙切齿,扯动肌肉,额头上刚刚凝固的血又破裂开,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杨钊赶紧用丝帕给他扎紧,一边扎一边漫不经心道:“我看这次若你不还他钱,你就算再忍,他也绝不会放过你。”

    柳绩一呆,这便是他最发愁的,钱已经挥霍光,叫他怎么还,耳边又听杨钊自言自语道:“这一刀,再深一丝一毫你就没命了,绝情至此,哪还有半点当你是他女婿。”

    杨钊的话仿佛是一把刀子,直戳他的心脏,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性格疏狂的人,这种人做事,只凭一时痛快,从不考虑后果,他想起了杜有邻挥刀时的绝情,眼中射出了两道刻骨铭心的仇恨。

    “老子要告他去,蹲进大牢,我看他还敢再横!”

    杨钊见火候已到,便阴阴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大丈夫当快意恩仇才是,走!咱们喝一杯去,他蹲进大牢,那店就是你的了。”

    他四处张望一下,前面几步远便是个酒肆,门口几个身材火爆的胡姬正招手迎客,‘人不风流只为贫’,有了李略做底,杨钊自然信心十足,便拉了柳绩,腆着肚儿推门而入。

    在酒桌上,李略知道了事情原委:柳绩趁他岳父杜有邻去南诏时贪了店里的钱,再加生意惨淡,所有积累的怨恨都在这一刻爆发。

    而柳绩素日里放荡疏狂,极爱交友,也和杨钊一样,月月入不敷出,这次丈人去南诏出使,便将店交给他管理,他便趁机捞了几笔头寸,加起来也有三千贯,本以为做得隐蔽,不料杜有邻不满他的表现,想查查这几个月的进货和销售,竟把这几笔帐查了出来,狂怒之下,人为财死,翁婿便翻了脸。

    李略见杨钊似乎和柳绩有事情商量,便借故说该回去了,酒钱就记在李略账上。可是李略没有直接离开,先去了茅厕,吐了一顿,在茅厕外面趴了会,酒略微醒了,才勉强起身准备回去,这时店小二过来扶着李略:“客官!先前两位客官说,是您结账,他们已经走了。一共八贯。”

    “八贯?”李略惊讶。

    “他俩在里面鬼鬼祟祟了好一会,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不让伙计靠近,临走还顺了几瓶剑南春和汾酒回去。”

    “真是贪得无厌。呸!”李略骂道。

    “客官那钱?”小二盯着他。

    “放心!少不了的。你随我回府拿吧。”李略道。

    “好的,我去和掌柜说说。”小二哥离去。

    李略在大堂等店小二的功夫,决定去包间看看,他俩吃了啥,要鬼鬼祟祟?

    进了包间李略发现他们喝酒的桌子上碗筷已经收走,但谢天谢天,桌子还没有擦。

    “且不要擦!”

    李略伸手止住了来擦桌子的伙计,他趴在桌子上细细地查看,虽然大部都已经干了,但从侧面映着反光还是可以看出指痕,上面果然写满了字迹。

    他选了一边较清晰的地方,用嘴在上面小心地呼出白气,指痕被湿润,渐渐地将字迹重新显现出来。

    由于字迹重叠,很难看清他们写了什么,但有四个字,他隐隐约约看清楚了,‘勾结、造反’

    只有寥寥四个字能勉强看清,却仿佛石破天惊,让李略一下子愣住了,“和谁勾结,又是和谁造反。”

    他低着头在房间来踱步,他已经大概猜到杨钊想在中间捣鬼,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目标又是谁?忽然,李略地缝里发现了几滴鲜血,微微一怔,可就在这一瞬间,他霍然明白过来,‘杜有邻、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