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将说让李略明天进宫面圣,一会有宦官来教授礼仪。
次日,含元殿上传来一声浑厚的钟声,一名殿中监官员走出来高声宣道:“卯时一刻已到,升朝!”
“百官进殿!”
丹凤广场上数千名官员立刻排成了两队,左列由门下侍中左相陈希烈率领,右列由中书令右相李林甫率领,按品级依次排列,走上高高的龙尾道,向气势恢宏的含元大殿鱼贯而去。
进入大殿光线充足,但越往里走,就渐渐变得昏暗,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榻上,他可以清晰地看见群臣,但群臣却看不清他,这就显出大唐皇帝的神秘与威严。
群臣进殿,从三品以上官员都有席位,可坐听朝政,而四品以上官员都在后面站立,按三省六部九卿五寺以及散官的顺序依次排列。
大殿里窃窃私语,议论着今天早朝的内容,今天早朝就只有一个议题,嘉奖天策、神策、羽林、剑南诸军南诏之战。
李略解下佩刀后,小宦官搜身检查后才进入含元殿。
一进含元殿,果然见文武分列两边,来了很多的人。前面有人喊道:“宣羽林军李略见驾!”
李略从进殿的那一刻起,便在打量含元殿,这座代表大唐最高建筑水平的宫殿,大唐的建筑和明清时完全不同,明清的建筑斗拱很小且繁,缺乏一种气势,而大唐的建筑以复杂的大型斗拱和梁柱一道支撑屋顶,使宫殿呈现出一种大气磅礴之势,尤其含元殿地势很高,放眼向殿外望去,给人一种傲视天下的感觉。
大殿开阔,群臣远远站在两边,前面几排是席地而坐的高官,离他们有十几丈远,每人都有一块宽敞的位子。李略忙躬身前行,一眼看去,周围没一个人他认识的,也许张淳德在列,但李略没见过;上次想见,没见着。然后李略才理清其中关系:张淳德和自己以前不可能有任何干系,现在也没什么关系,猜测张淳德的关照完全因为卖符贵妃一个人情。并不是就说,他关照过你,就把你当自己人了;还得分清楚!
反倒是地位远不如张淳德的薛直,倒是可以好好结交的;张淳德是比薛直厉害得多,但人都不愿意见,显然不如薛直的交情来得实诚。
此刻坐在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隆基,身穿绣龙大裘,头戴天子衮冕,白珠九旒垂在面前,高力士怀抱圣旨,立在他身后。
李隆基坐定,环视了众臣一眼,众臣一齐躬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整齐响亮,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一摆手,“众爱卿平身!”
“陛下有旨,百官归位!”
“谢陛下!”百官纷纷返回自己的队列,各位高官也坐了下来,趁这个空挡,李略远观着上位者,他知道一旦走近了与皇帝直视是十分无礼的举动。
上位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定是皇帝李隆基,只有他才能在这种场合南面而坐。李略视力好,隔得远也看清了……李隆基的相貌很显老,但他那扫视群臣的目光中散发着一股王者睿气,可那身材也不是很板挺,背有点弓、脖子粗短。不过眼袋很重,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看面色也有点虚;可能是开元之后沉迷温柔乡的原因?!脸上颇有风霜之感。
他身边坐着杨贵妃,俩人当众并肩而坐,不像是夫妻,更像父女。杨贵妃着实是貌美非常,皮肤玉雕的一般,身上穿着宽大严实的锦袍,把身材盖得严严实实的;老气横秋的袍服,白嫩娇气的脸,当真感觉有点突兀,好像一颗鲜亮玉珠放在一个款式古旧的盒子里一般。她的脸轮廓很圆润,不过下巴有点尖……现代人觉得这种下巴很秀气,但按照古人的说法,女子下巴尖可谓是一个小小的缺点。
这时大殿上,群臣也议论纷纷。
李略身材挺拔魁梧,富有轮廓的脸庞,目光坚毅淡,给人一种男人的阳刚和冷硬,但这些都不是他的魅力所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与众不同,他的目光冷静而锐利,闪烁着直透人心的晶亮。
“此人听说是羽林第一箭,弓箭极为厉害。”有知道内情的人悄悄向周围人介绍。
“听说天下第一箭是范阳的史思明,他能超过史思明吗?”
“史思明虽然箭术高,但未必有这位狠辣,我听羽林军人说,此人出箭,必见血,死在他手中的南诏人和吐蕃人已经数不胜数了。”
李略上前几步,没敢走太近,当即就单膝跪下,埋着头眼睛看着地面道:“微臣李略叩见陛下、贵妃,愿陛下、贵妃龙凤安康,万寿无疆!”
昨天习了礼仪,李略才知道大唐官员见皇帝无须行跪拜大礼,只须长身施礼便可。可自己是武将,皇帝是统帅,以单膝跪地的最高级别军礼见面,应该也说得过去吧?
李隆基摆了摆手笑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
李隆基然后让身边的高力士宣读嘉奖令,当众嘉奖李略三次立功,溢美之词毫不吝啬,其中有升迁的旨意,授从五品下游击将军、归德郎将;封爵开国县男,食邑二百户。
接着李隆基还下旨赏李略银带一根、锦袍一件、金十二锭、银十二锭。
李略急忙叩谢。
这时一个清脆而柔软的好听声音说道:“李游击,陛下对你不薄,切勿辜负皇恩。”
就一句话,立刻叫李略心里对杨贵妃的印象有了极大的变化。她说得那么得体那么大方,可以当着众文武的面说出来的话……但李略一联系到位高权重的张淳德莫名其妙关照自己、薛直谈起杨贵妃在皇帝面前专门替自己说话,这两件事一想,李略顿时能理解她现在这句冠冕堂皇如同套话官腔的语言含义深刻。
记忆里以前的叫李略的“少年小哥”,喜欢杨贵妃到心甘情愿为她死。李略曾经还觉得他有点幼稚,但现在终于懂了,少年小哥那么喜欢这个女人是有道理的。不仅那少年小哥,连薛直在内的大唐所有将士都敬重杨贵妃……这种敬重,也许就像对待姐姐对待母亲一样的感受,因为杨贵妃确实能让人感受到真诚的关爱。
母仪天下,就是这种气度么?
李略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脱口答道:“微臣愿意做皇上皇后的一个卫兵,时刻准备以性命报效大恩。”
为何要这么说……因为他想到羽林军算是皇帝的一支卫兵部队。
但这时视线的余光里隐约感觉杨贵妃的柳叶眉轻轻向上一挑,李略才想起:以前确实做过杨贵妃的卫兵,而且不仅一次,从寿王府跟到白帝城想方设计要守卫她。
李隆基微微点头,有司官吏取出了银带、锦袍,让李略现场披上锦袍以示圣恩。
李略再次跪拜叩谢,倒退着走到武将的行列里站好。
又陆续有几个武将前来接受封赏,然后大伙儿才散去。得到皇帝奖赏的人,由专门的官员领着给东西,又派人搬东西护送回营。
李略回来一看,自家所有的将士都在营门口翘首以盼,看见李略带着一箱子东西回来,身上披着锦袍,个个欢呼雀跃,一阵高兴。
参战的所有将士都有赏赐,不过人太多,底层武官只能赏个几十贯钱,士卒就几贯钱。可这种额外的奖赏,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大笔财富,不算少了。
但是羽林军活下来的就满载而归,人人都有封赏,唐靖边、卫伯文封了从七品下翊麾校尉,授团练官,赏银各二百两;文瀚么?因他有功名在身,李隆基怜他书生从军,封了从六品下通直郎,授军司马,赏银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