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休整结束,李略等离开唐家堡,马蹄声得得地敲击着渝州城街面上平整的青石板,积郁在胸中的闷气渲泄一空,李略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整个人也显得清松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感到如此的轻松.他的情绪感染了紧跟着他的唐靖边和卫伯文,看到李略高兴,两人便也没来由地高兴起来。
“大哥,你今儿为什么这么高兴?”卫伯文问道。
李略微笑道:“今儿个高兴,是因为我终于弄明白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卫伯文挠了挠脑袋,迷惑道:“难道大哥以前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吗?”
“嗯,是的,不知道,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但今天,我搞明白了。”
唐靖边拍马紧走几步,落后李略半个马头,问道:“那大哥想做些什么呢?”
李略瞄了他一眼,反问道:“阿靖,你最想做什么?”
唐靖边笑道:“大哥,我就想跟着您做个亲兵,过几年攒几个钱,再讨一房妾室,生几个娃娃,等娃娃们长大了继续给大哥当亲兵。”
看到唐靖边一本正经地述说着他的理想,李略不由哈哈大笑,“老卫,你呢?”
“我?”卫伯文想了想,道:“没怎么正经地想过,大哥这一问,还问倒我了呢?嗯,我从军前就有个婆娘,生了个女儿,不过那时的我穷得很,连累得她母子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所以我从军了,至少军晌还能让她娘俩吃上饭,现在我离开长安那么久,也不知她母女二人安好不,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让她们不愁吃,不愁穿,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李略点点头,“说得不错,你们都是想日子过得更好一些,我也一样,但想要将日子过得更好,命运就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乞求别人让自己过得更好。”
唐靖边迷糊地道:“大哥,您说错了,我们跟着大哥,只要大哥过得好,我们自然就好了。”
李略一噎,忽地醒悟过来,自己所站的高度和二人不一样,当然过上好日子的期待也不一样,他们可以靠着自己,但自己却要靠着谁呢?唐傲天为首的复辟组织么?
骑在马上的李略冷笑一声,心中想到:“唐傲天可不是个善茬?精明的很。复辟组织具体势力都没透露。”
他挥了挥马鞭加快速度,示意唐、卫二人快点。
李略等随大军继续班师回朝,陆续听到了些小道消息,一路上他很真切地感觉到了:出人头地、有钱就是爽!哪怕暂时官还没升,钱还没赏,目前拿到手的好处就那么一点点,但就只是这一点点上升,也让他心情无比舒畅。
因为薛直告诉他,肯定不止七品官。
出征的时候,长的短的、大包小包很多东西,就一头骡子还要帮忙运小队的帐篷等物,聊胜于无,自己要背负很重很多必须的物品,时时扎营起营,繁琐沉重苦不堪言。
但回去的路上,因为李略他们有军马二十几匹,就算不骑这么多马驮东西慢行也完全够了,何况将士们知道他要猛升,都表现得十分尊敬甚至巴结……在长途旅行中,牵马就走的潇洒轻巧,难以言状。李略想起了上大学那会儿,曾羡慕幻想过别的同学家里有车接送的潇洒,而今似乎也隐隐有种满足心愿的滋味了。
各军的将士陆续得到封赏,然后分流回驻地,羽林军仍旧回长安。
一路上虽然有少数人因作战不力被算了账,但更多的将士受到了嘉奖。人们升官又得钱,这是千里步行提着脑袋玩命苦战应得的丰厚回报!而且马上就能回家了,带着官职拿着奖赏回家,真是欢乐无比啊!世上难得有如此美妙的旅行,如果有,便只能是归途。
李略一想到回家,首先想到的便是戚绣。这个只是雇佣名义的女子,却不知怎地,让李略有种家人一样的牵挂,那么亲切,那么温暖。
如果唐代没有戚绣这个默默无名的妇人,此时此刻,李略看到大伙儿兴高采烈的样子,该会感到有一丝寂寞有一丝凄凉吧?
李略记得后世有本名著里说:“当人们迁徙到一个地方,那里埋葬过亲人,就成为故乡……”大唐的长安,还没埋葬过李略的亲人,但这里已经有了他内心牵挂的人,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慢慢会成为其中一员。
七月初,大军至灞桥,离长安城只有二十里地,给李略的封赏就兑现了。
长安来的人带来了大量的财物、酒肉犒军,顿时灞桥驿一片喜庆,比过年还热闹。
次日,李略得到消息,他的封赏让他自己都极其意外:擢升从五品下,游击将军!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有资格出入尚书省的一干高级武将。羽林军的武将还没来得及过来通知李略去面圣,薛直先来了。
这回薛直不像之前几次见面一样,派人来请李略去,而是亲自到营地找人。
“从五品下归德郎将,游击将军、赐爵开国县男,食邑二百户!”连薛直都表现得非常激动,一张骨骼突出的脸上的情绪难掩,“天策军统领李承恩一推荐,右羽林军将军张淳德也很赞同,神策军朱癸那厮也说了句人话,竟然连贵妃…也帮你说话!当时贵妃在陛下旁边坐着,轻轻说了一句,没听清,不过肯定是好话……”
完全超出了预期!李略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封为郎将,而且还封爵开国县男,封散官游击将军,他一转念,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二,恐怕和杨贵妃有关。
职事官(职务)是郎将,而游击将军是散官,这两者的区别就是散官和职事官就好比后世的军衔和军职的区别。比如说:中校军衔,可以是副团长,也可以是团参谋长,某些情况下也可以是团长。军衔(散官)决定的是级别和待遇问题;军职(职事官)决定的是权力和义务的问题。
郎将的编制级别相当于后世是一个团,估计一千来人起步。但那是真正的皇帝亲军,随便立点功都在皇帝眼皮底下。总之是个非常好的差事。
什么?和原来的致果校尉比,那差得太远了!
羽林军的郎将,在李略看来,就好比后世驻京某军直辖某王牌师的主力团团长。他今年秋才能满二十岁,这样一个年龄做团长在和平的后世是不可想象的。
李略已经有点失态了,拍着大腿道:“哎!哎!我欠了大家天大的人情,一辈子都还不清呐!”
薛直大笑道:“也不能完全这般说。有的人,就算有人推荐,本身烂泥扶不上墙,谁有办法?这也是和李游击勇冠三军、立下不世奇功的事分不开的。”
李略抱拳道:“薛兄...薛兄若不嫌弃,今后我便以兄弟相称。”
薛直又大笑:“好好,李兄弟!”
二人开怀畅谈,旁边还站着唐靖边等兄弟和将士,莫不敢随便出声。权势之威,非凡人可以反抗。
稍过一会儿,李略才稍稍冷静下来,用随意的口气问道:“贵妃还能对军政之事说话呢?”
薛直不以为然道:“兄弟不知道,将士们都很敬重杨家这位贵妃!陛下高兴的时候还好,一发起火来,随便逮着个看不顺眼的人拖出去打个半死,那是轻巧的。贵妃就经常劝陛下善待将士;陛下也很听她的,这样娴淑有气量的贵妃,谁不敬重?”
就在这时,帐外又有人喊李游击,李略等出去一看,来了个武将报消息的。那武将本来一脸笑意,但见到薛直笑容立刻就淡了,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报了喜。
武将上前来寒暄了几句,报上自己的姓名云云。薛直道:“为兄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李略忙执礼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