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那张脸,见过好多次,在那个摄像头拍摄的视频里,不是光头,不是他,或者说不止他,还有另一个人在一直默默窥视着这里,那个租在三楼的人,时而到天台晒衣服的人,他根本不需要去天台,因为他就住在那里,他的窗口就很适合,根本不需要在天台……——
小抄被查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处分的事情,过了两天教务处就贴出了公告,上面显示光头作弊被抓收到警告处分。
这在阿明心中都感觉有点轻了。
阿明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每个人多多少少在人生某段时期都会特别渴望听见别人对他的评价,那是一段自我怀疑的时期,非要从人家口中说出来什么,自己才能坦然接受。
阿明此前听过最多的评价就是他这个人总是缩在平凡而且甘于平凡里面。
最近再想想这个问题,阿明都会有点笑出声音来。
平凡的人总会觉得息事宁人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如今看来,阿明并不再如此去想了。
而自己又同时一方面接触凡人的魔法——黄法硾的魔术,一方面又接触着人以外的品种——神。
自己似乎不再那么平凡了。
他不再处处思考让某件事情熄火下来的问题,就像光头这次,他考虑的就是:你胆敢威胁我?
每个人都是会变的?
此前阿明觉得自己绝不会改变——那样子多好啊,干嘛要改变?
但是随着自己遭遇的事情,有些东西,总会一点点改变的。这不禁让阿明自己都有点害怕。
接下去几天,阿明过去上课,就察觉有道目光恶狠狠地看着他。他知道是谁,整个班级除了光头还能有谁?
但又光头又能拿他怎么样?
阿明并不是特别害怕,毕竟他反应过来了,这里还是学校,他光头的确人高马大,但还能拿他具体怎么样呢?
倒是黄法硾那边,又找上了他。
“我有一场演出,可以做我助手吗?”一天周三的晚上,黄法硾也没有手机上提前和他打招呼,直接敲开了他家的门这么和他说。
上次协会魔术表演事件结束之后,虽然所谓贴吧上黄法硾出名的消息只是陈婷伪造的,但消息毕竟摆在那里。
学校各个社团,那么多的人,也总有人会看到这消息,看见了这消息之后,如果恰好需要节目,又觉得魔术这个噱头吸引人的,当然会主动联系黄法硾。
一个以读书为缘由建立起来的社团,名称就叫读书社。
读书社这次举办了读后感大赛,要求参赛选手先写出一篇好的读后感,然后针对读后感发表演讲,最后决赛居然是要到平常开讲座的地方,再就着自己的写读后感的书发布演讲,或是表演。无论上台人员,只要抓得住台下观看老师的眼睛就可以取得胜利。
这不,就有一个叫做余文兵的选手在复赛,就是第一次根据自己读后感发表演讲的时候说的一塌糊涂,所幸他读后感写的实在不错,评委也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问到他万一他进入了决赛之后,会怎么做。
他平时也是个喜好刷贴吧的人,恰好前两日在贴吧上面看见过关于魔术的消息,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他听过一个有趣的梗,说一个老农看着自己儿子到了结婚的年纪,又不想媳妇平淡无奇,就跑到美国总统面前说,我儿子是某银行副行长,如果你女儿和我儿子结婚,你乐意吗?
总统一听,银行副行长啊,要真是自己女婿,对自己发展多好呀,女儿也生活也会过的很滋润,就同意了。
然后老农又跑到某银行找到行长说,我儿子是总统女婿,最近找工作,你这不是缺个副行长吗?我儿子上可以吗?
行长一听,总统女婿,这银行如果打这个宣传一定对发展很好,也就同意了。
当时余文兵是拿他当做笑话看的,直到评委怎么问他的时候,这个梗忽然冒上心头:“我有个会魔术表演的朋友,你们可能看学校贴吧也看过他,我会找他助场。”
顿时几个评委简直肃然起敬。
复赛的几个评委并不是老师,也是学生,平常也会刷贴吧,也看见过那个魔术师的消息,就低下评论和见过魔术的人的口口相传,他的魔术很是不错,如果决赛里面真的有魔术,再好不过了!
于是很自然地,余文兵进入了决赛。
然后他便通过种种途径要到了黄法硾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请求他这个空降兵的出现。
余文兵打电话过来直接和他说了有演出给他,完了还有评奖,有学分,还有奖品,奖品也归属黄法硾。协会表演被取消那次,黄法硾就想着希望可以重新站回舞台,原本和他说啥都没有也许黄法硾都会兴冲冲上台,现在除了表演之外还有学分和奖品拿,黄法硾自然义不容辞。
又问了场地如何,余文兵说是讲座用的场地,黄法硾顿时明了。
讲座用的场地比大礼堂小好多,估摸着可能连四分之一都没有,但是还算是个中型场地,也足够黄法硾发挥了,而且甚至更好,毕竟他一直以来主要专注的还是近景,对于她而言,舞台太大准备时间也就长了,熟悉度也不够。场子小,那简直就是一半的舞台一半的近景!
但以如今他掌握的魔术而言,倘若有个助手,表演起来的东西会更加的好。
于是他就找上了阿明。
他这次设计的魔术流程比之前协会表演时候设计的更加精简,毕竟从那个时候起,他几乎天天都网页上看前辈们表演的视频,同时开始学习新的东西。
这也没有办法,他和陈婷之间至今没有真正意义上确立关系,意思是说,没有任何一方说,我们是情侣了。甚至自从大礼堂那次拥抱之后,他们之间连手都很少牵,只是有时候两个都没有课时候出去玩,黄法硾坏坏地走在陈婷边上很近,趁着摆手的时候,牵住对方的手,对方也不拒绝,就这样走着。
而大多数时候,当他们话题聊尽的时候,黄法硾就会给陈婷表演魔术,但不能每次都是那么几个呀。虽然黄法硾本身会的魔术也不算少,但总有表演完的一天,因此他这开始又大量学习起来,以防不时之需。
这段时间并不算久,但黄法硾的天赋的确高,功底再一次上升不少,特别是表演方面,他参考了多位大师的方法,原本目的就是希望可以让陈婷觉得更加有趣,但也并不妨碍正式场合上的用途。
他这次的魔术,整个节目就是从中间一分为二,前一般演讲和魔术参半,而且包含多个魔术节目,后一半其实特别短,而且只有一个魔术,也没有语言,只有动作和大气氛的音乐,但是在如此衬托下,场面会显地非常地壮阔。而且无论什么东西,高潮的时间毕竟不能太长,否则反而失去效果。
前一半的魔术大都很简单,但很视觉化,类比于利用一种叫做“凝固粉”的魔术道具,使得水杯里面的水变成冰的样子,类比于用很细很细引线吊起一张纸使之看起来像是悬浮。
而最后那个魔术,说起来,也不算难,利用了人类大脑的视觉联想能力——在整本大本的素描本的一张纸中间位置剪掉一小条细细的开口,开口里面放一张差不多宽度的纸片,纸片最上面用上了那种很细很细的隐线,隐线的一端连接了纸片,一端贴着整张纸往上延伸绕过素描本最上方再向后绕去,留出一头在素描本的后面。总的结构就是拿素描本最上端当做滑轮,素描本后面的线可以人为操控,前面一端连接纸片,如果手在后面朝下拉动线,纸片就会沿着细细开口上升。
然后在纸片露出细细开头的地方,以及两个侧边提前画好黑边,对应剪开口子的纸上,用铅笔细细描下一个顶部恰好是开口的方框。
在表演的时候,仅需要第一次将素描本的的正面背对着观众,正面朝着自己,用白板笔画下铅笔描下方框的一条边,与纸片上的黑边融合,看起来像是倒写的“L”,然后给观众展示,其实这时候真正纸面上只有一条线,但观众会想当然以为你画了一个折角,接着一笔一笔画下方框其余两条边,看起来像是在纸上画了一个方框。最后展示效果的时候,仅仅拉动隐线,就看见纸片上升,方框拉长了一样。
所有魔术最精妙的地方在于,可以部分检查,以达以假乱真。这个魔术最开始是不能检查的,但是在这张展示效果的下一张纸,是一张空白的纸,再下一张,是一张画了拉长后方框样子的纸,表演结束后一次翻开三张纸到背后,撕下翻页后上面第一张,就是提前准备好的那一张,那张就可以检查了,巧妙的在于,展示魔术效果的那张纸,此时也被一张空白纸遮掩着。
视觉化的东西一直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好比两部内容差不多,情感差不多,人物差不多的电影,大多数人会选择看特效做的好的哪一部。
配上大场面的音乐背景,和黄法硾一部分肢体动作,绝对可以引起狂欢!
这次需要阿明做的也非常简单,因为这次的表演是接下的活儿,还需要联系联系读后感的内容,所以黄法硾只负责效果,道具准备,道具操作都由阿明来做,做的其实也非常非常的简单,无非就是拿个已经倒了凝固粉的杯子,丢一团包裹了隐线的纸团,拉下素描本后面的丝线,等等而已。
由于这次设计的简练,根本不需要阿明做太多的事情,反而是让阿明学习到了更多的东西。
但就着黄法硾的性子,还硬生生在屋子里监督阿明练习了半个小时的递杯子等,才放心下来离去。
等黄法硾走出大门之后,阿明顿时露出苦笑,怎么黄法硾在实现自己的目标时候,非得拉上自己呢?
不过也好,大学生活里面,室友并不是关系那么铁的,有个随时找他的朋友在,心安不少。
练了半个小时的递杯子这些,阿明都有些累了,想了想,到了主卧室拿了两个针筒就准备去地下室给胖子打完针睡觉了。
自从那次他因为大礼堂排练,差点没来得及给地下室那个神打针这事情发生之后,每次他都不是周四给那个胖子打的针,都是周三晚上睡觉前给他打的针,为此还特意设置了脑钟,这次他的闹钟还没有响,但是既然已经想要睡觉了,干脆就打完针关了这一天的闹钟然后立马去睡觉。
但是当他刚走进地下室之后,忽然听见“咔嚓”一声,从一楼大门传来,是开门的声音。
黄法硾又回来了?
阿明想着,觉得要先把地下室关上,在和黄法硾侃会儿。等黄法硾走后才能继续打针了。
但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黄法硾根本没有大门钥匙呀,怎么进来的?怎么开的门?
孙鹏!
他终于回来了?
阿明随手把两个针筒放在地下室的桌面上赶上一楼。
一楼大厅还是空荡荡的,但是大门真的是开着的。
卧室?
阿明走进主卧室打开灯,空无一人。
另外一个卧室?
阿明转而走进这些天自己睡着的房间。
正要打开灯,忽然腰间好像被摁了个东西上来,一阵酥麻从腰上往全身侵袭。
随即阿明就要倒下去,虽然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但在倒下去的时候阿明还是尽量让自己转身,看见电棍火花下映射着的一张脸,他见过那张脸,见过好多次,在那个摄像头拍摄的视频里,不是光头,不是他,或者说不止他,还有另一个人在一直默默窥视着这里,那个租在三楼的人,时而到天台晒衣服的人,他根本不需要去天台,因为他就住在那里,他的窗口就很适合,根本不需要在天台……
被电棍电了的感觉迷迷糊糊的,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就连自己摔落在地面上,脸蹭着地面擦动,大脑都接受不到多少触感,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似的听不清周遭声音,反倒是视力,虽然模糊,但是还能够看地清楚。
他忽然模模糊糊透过墙与墙自己的隔系,看见了大门又有大约四五个人进来,其中一个好像试图阻拦另外几个人,阻拦的那个人好像是,不,就是的,是黄法硾。
电他的人也注意到了声响,嘴巴里好像抱怨似的嘟囔了句什么话,往黑暗里面走去。
阿明好想喊点什么出来,但是嘴巴舌头都一点也不受控制,半点声音发不出来,眼皮也是了,好沉,好沉……慢慢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