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面前的红色小狐狸。
红狐狸一口气跑到自己跟前,掩饰不住激动地后腿蹲坐、抬起双爪放在胸前说:“你是狐涂涂吗?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涂七七。”
抬爪礼相当于人类的作揖礼,通常表示郑重与尊敬,狐涂涂也抬起双爪,友好地说:“你好,我是邱天。”
红狐狸楞住了。
邱天赶紧纠正:“我是秋天生的狐涂涂。”
“呃……我是夏天生的涂七七。你,你是黄鼠狼吗?”
狐涂涂摇摇头。
“你的颜色真特别。”涂七七讨好地笑着,狐狸脸蛋飞上了一层粉红。
“谢谢欣赏。”邱天有点尴尬,作为人类的自己,二十好几了还没被人搭过讪。而这个狐狸身体最近淋了几场雨,又去山上的小水坑里玩了水,染灰的毛色透着棕黄,看起来怪怪的。
“你是不是红狐狸褪色了?”涂七七放下爪子,与狐涂涂一样,蹲坐在茅草丛中。“我从小就喜欢研究狐狸的毛色为什么不同。听我妈说,吃得不好会让狐营养不良,毛就会变黄。我……我想跟你作朋友,你看我那么红,不用再吃太多,以后有好吃的我都留给你。”涂七七说着,故作成熟地看着狐涂涂。
狐涂涂感激地笑了:“我没有营养不良。”说着飞快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胖爪子,并在心里告诫自己,记住现在的身份,是狐涂涂,不是邱天!
“我知道,你那是虚胖。”涂七七继续真诚地执守着自己的诊断。
邱天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知道说什么时,就微笑,尴尬地微笑。
正在二狐找不到继续的话题时,铃声响起,老师在召集大家分配宿舍了。
正朝着宿舍跑去,邱天忽然就醒了。没错,在会议室的椅子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领导们那几张不悦的老脸……
“你生病了?”大领导满脸怀疑地问道。
“有病就去检查,别到时候一发作就是晚期。”大领导语气不善,“没病就晚上早点睡,别到处瞎混,上班无精打采,开个会都能睡着。年轻人要以工作为重,不要一天到晚东想西想,心里有事就说出来,有困难就想办法解决嘛。”
“对不起领导,我错了。”邱天低头认罪。就领导您这态度,打死你我也不敢把困难说出来。我的困难就是欠瞌睡好伐?每个月加一次班,一次加三十天,天天晚上十一二点回家,早上八点半上班,我能不困吗?领导您为啥就能准时上下班呢?当然您说您即使按时下班也会回家继续工作,那请您不要每到深更半夜就有那么多突如其来的灵感好吗?做个决策变来变去,想一出是一出,第二天上班全盘计划推翻从头再来,那可是我们的心血,心血你懂不?立个项贪多求全,随便一个产品您都想做成航母,样样指标都要。临到要过节点了您才急吼吼地定下调子,让我们加班加点地赶图纸投板子催材料。还有啊,其实我们也不喜欢你跟我们同甘共苦,谁能长期忍受您外行指导内行那些命令啊?事无巨细您都要干涉,设计图要不您来画?代码您亲自写?板子你来调试?……唉,吐槽完毕,还是当狐狸好,没那么多糟心事,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吐起槽来简直刹不住。邱天刚毕业时明明不是这样的,那时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妹子,虽然也不爱说话,但心思单纯明媚,就象那只小狐狸涂涂。哪象现在,不男不女,心理阴暗。每次别人提到技术部就会说:“啥?技术部有女的?我咋没发现?”……
此后好些天,邱天也没继续做那个小狐狸的梦,也不知道自己分到哪个宿舍了。晚上躺在床上,就细细回味着梦里的一切,越想越有意思,同时心中也越发失落。
这天下班较早,不到十点,穿过一条小巷子时邱天发现居然还有家小店没打烊。顺便逛进去瞧了瞧,原来是卖饰品的小店。邱天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柜台里一个亮晶晶的狐狸挂坠。狐狸是黄水晶的,脑门又圆又大,小小的身子,大大的尾巴,造型很萌。
邱天正看着,就听到有人在问:“喜欢吗?水晶跟人是讲缘份的。”邱天抬头一看,一位十七八的女孩站在面前,身材高挑,皮肤白白,眼睛大大,很友善,正拿着晾衣叉准备关卷帘门。
邱天问了价钱,不贵,一百多点,邱天也没还价,直接付了钱就把水晶狐狸戴上了。
“水晶要长期戴着才能跟人心意相通哦。”临走时小姑娘交待了一句。
尽管戴上了小狐狸项链,邱天还是没能继续做那个梦。几天之后下班经过那个小店,却发现店面已经转让了,这世界变化太快。
然而就在当晚,邱天终于回到了灵猫幼儿园。
神奇的是,那个梦居然没有断片,邱天这时正在等着分配宿舍。
幼儿园共有灵兽宝宝三十多位,灵鸟十多位,宿舍很快分完。树上树下的宿舍里瞬间住满了小宝宝们,幼兽们兴奋得叽叽喳喳,在树上树下的宿舍间蹿来蹿去,追逐打闹。邱天的童心也被唤醒,投入到儿时的状态中。
狐涂涂分到了树枝间的枝头3号宿舍,跟熊大宝、涂天星、涂七七住一间屋子。熊大宝是只有洁癖的浣熊,涂天星是一条龙,可他总是变成人类的样子,涂七七就是主动跟邱天,哦不,跟狐涂涂打招呼的红狐狸。邱天再次对自己强调把身份切换过来。
一进门,涂天星大度地说:“你们先选床。”
“我要靠窗的,可以看星星!”涂七七奔向窗边的小床,扶着栏杆兴奋地跳着。
“我也选靠窗的。”狐涂涂说着走过去把行李放到床上:“我也喜欢看星星。”
“我选里边的。”熊大宝羞涩地选了涂七七旁边靠室内的床。
狐涂涂看了一眼涂天星问道:“你呢?”涂天星一直是人类的样子,站在门口比狐狸们高了一半,让狐狸们感觉不舒服。
“我还有得选吗?”涂天星冷冷地说。
“不是你让我们先选的吗?”狐涂涂嘟囔着。
放下行李,大概收拾了一下屋子,狐涂涂高兴地对室友们说:“我们去参观一下其它宿舍吧。”
“好呀好呀!”涂七七和熊大宝立即应和。
“出去时请关门,不要打搅我看书,谢谢。”涂天星冷冰冰地说着,脱了鞋,半靠在床上,也不理会其他人,从包袱里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两只小狐狸和浣熊出了门,涂七七小声地说:“那个小龙真傲娇。”
“嗯嗯。”狐涂涂和熊大宝点点头。
“喂,请你们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好吗?”涂天星满脸不悦地高声说道。
狐涂涂吓了一跳,心想他的耳朵怎么这么灵,赶紧拉着小伙伴们溜出了门。顺着藤梯上蹿下跳了大半天,宝宝们也基本混熟了,狐涂涂还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幼儿园的伙伴们都好相处,唯一有点不和谐的因素是那个涂天星,不过比起人类世界那些难缠的人,他完全不是问题。
灵兽界的幼儿园,相当于人类的幼儿园到小学,灵兽们通常一岁入园读到七岁毕业,因此各个幼儿园的开学时间并不固定,取决于同龄幼兽的数量。在此期间幼儿园不会再招新生,可以说是六年招一次生。
晚餐过后,宝宝们去沙洲上参加迎新篝火晚会。每个宝宝都做了自我介绍,有才艺的宝宝还尽情展示了一番。狐涂涂虽然羡慕,可自己身无长技,总不能表演个花式鼓掌吧,或者表演个面无表情?表演结束后幼兽们又在草地上玩了一阵,捉迷藏、打滚、追来追去。直到月上东山。
邱天从幼儿园的小床上醒来时,又要上班了。回味着梦中的美好,邱天有些神思恍惚。只盼着白天赶紧结束,晚上继续追梦。
再次回到梦里,幼儿园生涯似乎已有一些时日了。师生们都已熟悉,涂天星与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对同寝室的人也总是冷着一张脸,爱理不理。
幼儿园里学的东西很有趣,灵兽界的山川地理,动物植物,生活常识,说是幼儿园,学的内容却相当于人类的小学。
晚上的时候狐涂涂就喜欢跟涂七七一起看星星,要知道在人类的城市里面,别说星星,就连月亮看起来都那么遥远,那么模糊。哪象这里的星星,硕大明亮,五颜六色,仿佛触手可及。涂七七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玻璃片,能让星星看起来离得更近,涂七七说是某次战争中从人类那里缴获的战利品。
“狐涂涂,你怎么还不睡?天天都这样你不困吗?”一天晚上,熊大宝起夜回来,忍不住问。
“困啊,但我不能睡。”狐涂涂几乎要用小树枝把眼皮撑着,可又怕一睡过去,醒来又回到那个讨厌的现实世界。
连续折腾了一段时间之后,狐涂涂和邱天都有些撑不住了。邱天上班越发萎靡不振,被领导黑着脸叫去聊了几次人生,又被迫去医院检查好几回,最后医生烦了,给了个中度抑郁的诊断结果。人力资源部的女强人趁机向领导献策:为防止邱天的抑郁加重造成不可预料的结果(而使公司蒙受损失),强烈建议邱天回家休养(辞职),或者调岗。
邱天心想我还得存钱买房接我父母来城里呢,只好死皮赖脸地选择留下。人力资源部告知邱天,鉴于目前邱天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只有一个岗位可调,仓库的库管,爱去不去。
从技术部门调到了仓库当库管,工资减半。仓库目前只有一个库管陈大爷,听说以前曾是生产线上的高级调试工,后来因为不会做人被领导下放来坐冷板凳顺便劳动改造。库管的工作一是负责发货,具体点就是打包和装车,出库入库联络物流等有技术含量的活轮不到他们;二是月度盘点。当然重点是打包和装车,说白了几乎就是搬砖。
公司生产的都是沉甸甸的仪器,打包是很需要体力的。邱天无所谓,就当锻炼身体咯。陈大爷还有几年退休,人挺好,相处愉快。每天中午干完活吃完饭,陈大爷便溜去仓库办公室,一心一意地研究股票。邱天则在仓库的角落里用空纸箱堆了个床,继续追逐梦境。前领导吃饭时看到邱天,眼神里总透露着鄙视:不求上进的废柴。哼,废柴,要不是邱天情商低不会拉关系不会拍马屁,单凭技术能力还有你当领导的份?然而事实上,领导嘛,确实不需要技术能力。
狐涂涂的精神状态很差,灵猫校长通知了妈妈,妈妈找了灵猫巫医给他看病,诊断结果:魂魄不全。
“怪不得。”妈妈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的言灵术只继承了一半还不稳定。”妈妈看着熟睡的狐涂涂暗自想到。
“他这魂魄如果不早点补回来,以后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心智……也会受到影响。”巫医对妈妈说。
妈妈点点头,这意味着,这样下去狐涂涂会越来越傻,而他之所以魂魄不全,一定是因为那个原因。
巫医征求了妈妈意见后,决定对狐涂涂进行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