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好像不太想娶我。”想到此,相嫣的眼泪又滚落下来。
“想白吃?抹干净嘴就想跑?没门。”汤小娘呸了一口,屏退了伺候的婢女,抚摸着相嫣的乌黑的头发喃喃道:“既然他让你怀了孩子,你又喜欢他,那你就能嫁给他。”
“如今他眼里只有那些贱人。”
“有多少贱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是他的正室夫人。如今你怀了他的孩子,你就得做他的正室。”
说到嫁给郭铴,相嫣眼圈又红了。
郭铴现在如此对她,简直是弃她于不顾,郭铴是皇子,地位尊崇,她又不能强逼他娶亲,想让郭铴娶她,简直是难如登天。
“嫣儿啊。”汤小娘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郭铴这个人,娘是没怎么接触过,不过据说,评价不甚好……”
“可我喜欢他……”
“你果真喜欢他?”
“可能是……也因为……他是皇子,娘,你身份卑微,即使管着府中诸事也不被人待见……”
汤小娘脸色一沉。
说事就说事,怎么还把她拿出来垫底?
“娘,我若嫁给郭铴,以后地位尊崇,再不会受人白眼被人欺负,我以后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做女人的,最风光不就是如此吗?”
“你能这样想,娘很欣慰,只是……皇家的孩子,以后三妻四妾自不必说,就是在外头拈花惹草,你也没资格说个不字,依你的性子,你能忍受?”
“夫君的好坏,全靠自己调教。”相嫣揩揩眼泪:“娘当年不过是宫中的奴婢,如今不也是嫁给了正二品大员吗?”
汤小娘脸又一沉。
“娘,只要我能嫁给二皇子,我就能好好的拴住他的心,毕竟我有了他的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会怜惜我的。只要我先嫁进去做了正室,以后即使有小贱人嫁进去,还不是任由我摆布?”
汤小娘点点头,不由得将相嫣搂得更紧:“你如此有谋算,不愧是我的女儿,此事就这么定了,嫁给二皇子的事,我亲自去跟你爹说。”
“我爹要是不同意呢?”
“他有什么可不同意的,这么风光的女婿,他巴结都巴结不来。对了,你可有什么信物,拿出来,也好做个凭证。”
相嫣给春鱼使了个眼色。
春鱼爬高上低的,把装着珍珠腰带的锦盒取了下来。
腰带上的珍珠光彩熠熠几乎闪着汤小娘的眼睛,这么好的珍珠,可不是宫外俗物,这腰带上的绣工,宫外最好的绣娘也绣不出来吧。
汤小娘等人的衣衫平素也都是青城里上等裁缝做的,可跟这腰带的做工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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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这腰带,是他送我的,娘拿去,一定要好生保存。”相嫣虽然舍不得,还是把腰带给了汤小娘。
汤小娘接了腰带,附耳对相嫣说了一通话,相嫣听了眼睛一亮:“娘这主意,果然行吗?”
“你可愿意一试?”
“我愿意。”
当夜,汤小娘便将腰带拿给相大英看。
相大英下了朝又进宫陪皇帝下棋,有些累了蒙头就睡,猛然被汤小娘叫起,睡眼朦胧看到汤小娘手里捧着腰带,还以为汤小娘是要谋杀。
“这可是你女婿的腰带。”汤小娘“噗嗤”一笑。
“胡说。”相大英的脸色就不好看,重新躺回去眯着眼道:“遂宁她长相艰难,平素又不是什么活泼的性子,她娘又有些疯病,哪有什么正经人家来给她提亲?哪来的女婿的腰带?你别是嫣儿的事受了刺激,又来陷害遂宁,我统共就这两个女儿,嫣儿是不成了,难不成两个女儿都要如此不堪吗?”
“老爷说的哪里话,我没说遂宁,这腰带,是嫣儿夫君的。”
提到相嫣的夫君,相大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女儿刚刚养大成人,就被别人先下手为强,三媒六聘没指望,这人是谁还不知道。
偏汤小娘还在那乐。
相大英扭转了身子背对着汤小娘:“要点脸面吧,你莫不是也要跟遂宁的娘一样,要疯啊。”
“老爷。”汤小娘摇着相大英的胳膊:“这真是嫣儿夫君的腰带,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嫣儿的夫君是谁吗?这腰带上可绣了他名字的。”
“当真?”
“当然是真的。”
“来人,掌灯。”相大英迫不及待坐了起来,对着床头一盏灯,仔仔细细的将腰带两面都看了看,看完后,默默地把腰带扔在床头小几上,浑身无力瘫软在床头。
那副表情,简直是生无可恋。
“老爷怎么这副模样?”
“你还想让我什么模样?”相大英叹了口气,坐起身道:“我早该想到是他,他身份贵重,是皇帝的亲生子,说起来我这外臣没资格妄议皇子,可这皇子其身不正。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嫣儿都有他的孩子了。真是……祖宗都要被气得睡不着。”
“老爷知道当前形势就好。为人父母当然是为子女好,可我仔细想了一想,二皇子这孩子当女婿也挺好的,以后他当了皇帝,老爷你不就是国丈?”
“你是吃了几斤豹子胆?胆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的意思是说,二皇子是正经皇子,人又壮实,他母亲又是宠妃……他其实对嫣儿也挺好的,不然嫣儿又不傻,怎么会看上他?”
“你别说郭铴的好处了,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若再说下去,别耽误我睡觉。”相大英躺回去打了个呵欠,眯眼间看见小几上的珍珠腰带,十分厌恶:“那东西你们谁爱当宝谁当,别拿给我看。”
汤小娘便“嘤嘤嘤”哭起来,先小声,后大声,干脆号啕大哭,衣领都湿了。
半老徐娘,梨花带雨,主要是哭的声音大,跟闷雷似的,相大英心里想着相嫣的事,也是睡不着,只得哄她:“好了,事已至此,哭个什么,睡吧,想多了反而睡不着。”
“老爷也说了,嫣儿的肚子是藏不住的,老爷还有多少安稳日子可睡?用不了多久,冬天过去,春夏交替,嫣儿的孩子就要降生,到时候老爷可就要做外祖父了,到时候老爷脸面何存?”
“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想也无用,嫣儿的身子,也不能不要这个孩子。”
“我有妙计。”
“别妙计了,你但凡有个能收拾残局的法子,你就说吧。”相大英摸摸头顶:“我这头发都快愁掉了。”
汤小娘悄悄的跟相大英说了几句话。
相大英一听,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点了一个烟花,烟花炸裂,炸的他脸都红了。
“你还嫌不够丢人?”
“老爷,只要二皇子能娶嫣儿,就不算丢人,我思来想去,这是唯一可以补救的法子。老爷,嫣儿怀孕了,我们得替她着想。”
相大英没再言语。默默闭上了眼睛。
入冬了。
一入冬,青城就陷入严寒。
因连日大雪,几乎可以预测来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毕竟大雪兆丰年。
皇宫的冬日,因这场大雪,显得格外热闹一些。
皇家冬天用来聚会的庆园已经收拾了出来,宫中已经传了消息,凡皇上点名的那些个王公大臣,都可以携带家属,于八日后的月半,到庆园来同吃烤肉,喝马奶酒,听曲儿散心,名曰庆雪宴。
这些人,算上家眷,少说有上百人,真是浩浩荡荡。
庆雪宴,是一个好机会。
相大英把这事跟汤小娘说了,汤小娘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二姑娘的娘疯疯傻傻,自然不宜进宫,老爷若不嫌弃,我打扮打扮……”
“你属妾室,那一日去的哪一个不是正房,到时候你面子上过不去。”
“那就让嫣儿陪老爷去,正好……二皇子肯定也会去的。”
“遂宁也同去吧,若只嫣儿去,显得别有用心。”相大英算是答应了下来。
消息传给了相遂宁。
相遂宁正在跟相老夫人下围棋。
二人倒也无甚反应。
相老夫人问:“要不要新做套衣裳?”
相遂宁手上捏着棋子答:“庆雪宴,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陪衬,不必了。”
相老夫人便点了点头:“不出众,便不会出错,稳,便是好。”
明珠给相大英,汤小娘回了话,又说新衣服都不必做的,二姑娘去就是了,汤小娘还冷哼了一声:“没见过世面,果然也不知道怎么应酬。”
为了庆雪宴,汤小娘让绣娘新给相嫣做了一套粉红色织金绣百合的衣裳,又备了白狐狸毛披风,就连手拿的暖炉外的罩子,也得做成粉红色的,上绣百合,务必做成一套。
除了衣裳,又另外添置了些头面首饰,珍珠耳环是少不了的,又做银百合花簪子,花心里的粉色碧玺有指甲盖那么大。
相嫣本就生的漂亮,唇红齿白,顾盼生辉,如今这衣裳头面一装饰,更是平添了不少颜色。
离庆雪宴还有三日,相嫣换了身绣桂花的衣裳,戴了金凤凰簪子,耳朵上上戴了雕花银耳环,手腕上戴了一对儿通透的白玉镯子。。
她在青楼不远处的茶馆下了马车,春鱼扶她进去,找了个厢房坐好。
“你去吧。”相嫣垂目。
“当真要去?”春鱼踌躇。
“让你去就去,啰嗦。”
“是。”春鱼很快出了茶馆,径直朝青楼去了。
不大一会儿,春鱼回来,身后还跟着上次陪在郭铴旁边的那个胖女人。
胖女人见是相嫣,转身欲走:“我以为是谁要见我,倒是忘了你们主仆了。”
春鱼拦在门口。
“既然来了,就坐下吧。”相嫣伸手指指凳子。
胖女人描画着浓浓的红唇,倒也没坐,只是似笑非笑道:“这位姑娘,当日还骂我贱,何苦又来见我这贱人?……不会是……来打我的吧?我可告诉你,你们主仆,未必是我的对手。”
“你坐吧。”相嫣语气和缓。
“什么事?若无事,我先回了,多少爷们儿等着我伺候呢。”
“啪。”相嫣拍了一锭金子在桌上。
那锭金子,是当初郭铴给她的。
宫制的金锭,份量十足。
胖女人看看金锭,就笑了:“原来你也是他的女人,怪不得那日是那种反应,不过我说姐妹,你长的如此漂亮,怎么那么想不开呢,只要金银到手,男人算什么东西,你又是何苦呢?但凡这金子是我的……”
“这金子是你的了。”
“真的?”胖女人把金子拿起来放在胸口的内袋里:“姑娘如此大方,我也言而有信,姑娘想要那位爷,明日下午来我这……。”
“我不是找你要人的。”
“姑娘想要什么?”
“我只是让你给我传个信儿,我让人跟踪过你们,他每隔两日,必见你的,只要你帮我传了信儿,这金子,就是你的。”
“什么信儿?如果让他去见你,他未必肯,不瞒姑娘,他最近好像很讨厌你,避之不及呢。”
“你就告诉他,庆雪宴我会去的,如果到时候他不见我,我就会在庆雪宴上告诉皇上,他强暴了我,毕竟,我手里有他的腰带。”
“姑娘……”
“这毕竟是两败俱伤,我也不想,你就跟他说,我只求在庆园旁边的角门里见他一次,让他给我准备十锭金子……”
“姑娘,你可真会打算盘,转手就挣九锭。”
“你告诉他,如今我也明白,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只要他给我十锭金子,我就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到时候没了孩子,他还做他的逍遥人,想睡哪个女人,便睡哪个女人,我跟他,再无瓜葛。就当是陌路人一样,再不会纠缠他了。”
胖女人略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不禁拍拍相嫣的肩膀:“姐妹,你这样想,才是正理,自古男人薄情,靠他们的爱,是活不下去的,只有金银,才真正属于我们。抓住金银,方能活的自在,你如今想明白,也并不晚,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话带到。会劝说他去见你。”
“多谢。”相嫣福了一福。
“姑娘保重。”胖女人也回了礼。
上次见面,二人还抓着头发撕破面皮。
这一次见面,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格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