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纯是被四个太监用担架抬回储秀宫的。后经太医确诊,她患了风寒以及右脚踝挫伤。
太医给开了方子,脚上也敷了草药。待喝下一碗安柔煎得乌七八黑的药汁,敬事房派人来传话:她可以出宫了。彼时,毓纯正体温居高不下、脚肿如猪蹄,但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精神抖擞,麻溜地收拾好了包袱皮儿。
很快,从储秀宫过顺贞门再到玄武门,她一路被抬出了紫禁城,巧的是一出宫门,自家的马车也到了。
毓纯就像只脱出牢笼重获自由的小鸟,怀着激动雀跃的心情回到了老宅。车帘一掀——大门口人头齐整,全员出来相迎。
“格格……格格回来了。”丹朱带着夏桃和秋菱飞快跑到马车前,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格格的脚受了伤,连手摸着都烫人,“格格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毓纯忙摆了摆手,转头笑着看向兆德,“小叔叔,你们怎么都出来迎我?”
“宫里来人传旨,刚走。”没等兆德说话,纪山大步走到跟前,等不及要告诉她喜讯:“皇上赐婚,把你许给富察富恒了!”
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毓纯扯住纪山的胳膊,“你……你说什么!”
……
随着传旨太监到了各家,赐婚的消息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即便纳入后宫的人选尚未揭晓,也预示着本届选秀将要落下帷幕。
此时,长春宫。
富察傅恒在养心殿得知自己被赐婚,第一时间就想见皇后,但真见到了,又沉在那里不发一言。
阿里衮昨夜才托他帮忙求姐姐让瓜尔佳毓纯撂牌子,谁知今日便成了这样的局面。是他说晚了吗?阿里衮又该怎么办?
傅恒心里冒出许多想法,心中不免起了烦躁和懊恼。“姐姐为何选她?”
她?富察皇后从弟弟略显不同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什么,不禁侧目,“怎么,你认识?”
傅恒如实回答:“只是见过。”其实不过远远一眼并未看清。
见过总比素未谋面好,富察皇后唇边带了丝笑意。原本以为她这弟弟顶多会说‘知道了’,没想到还能多问一句,说不准就是两个人有缘分。
“是伯父的意思,也是皇上选中的。”
皇后并没提起额娘看重瓜尔佳兰瑾的事,因为在她看来,既然与瓜尔佳氏门当户对又早有结亲之意,其实选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配得上傅恒。她看重的相配不在身份贵重,而在性情气度。殿前应对,瓜尔佳毓纯不卑不亢、应对得宜,光是她那份从容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皇后深知,傅恒从小苦读上进想的都是建功立业,从未在意娶妻之事。告诉他瓜尔佳毓纯是皇上和伯父都相中的人,便是让他不敢轻忽以诚相待,如此将来二人才能彼此靠近相知相许。
“傅恒,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成家才能立业,你可懂其中的意思?莫要辜负了皇上对你的看重。”
“姐姐,我知道了。”傅恒郑重点了点头,心里的不想不愿终是没有说出口。事已至此,就算替阿里衮求情又能如何,不仅改变不了什么还会有损他和瓜尔佳毓纯的声誉,倒不如就此放下各自安好。
他散了心中纠结,与皇后说了些家常话,便起身请辞。临走前不忘向值守太监询问那位被自己撞倒的秀女,刚才走得急才撞到,现下知道人没事且已出宫也就放心了。
他反倒有点替自己担心,依着阿里衮的暴脾气说不准见面就得打一架。好在他今天上夜值,就算要打也得等到明日了。
……
毓纯根本不知道阿里衮闹的这一出,更不知道还让结婚对象有了误会。她现在深受刺激,脑子里就只能想到一件事:窝回盛京养老的计划泡汤了,折腾半天都是白折腾!
枉她老老实实在宫里守规矩陪小心装低调就为了能顺利撂牌子脱身。结果怎么样,宫是出来了却还是逃不开京城。她就不明白了,皇上皇后到底啥眼神,不选那些往头上插绒花的也不选花枝招展的,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就算真看重瓜尔佳氏,不是还有出身更好的兰瑾吗,有什么想不开的。自己哪儿好啊,脾气臭爱抽人还命不好,他富察傅恒不怕被她克死呀。
想到这儿,她突然悟了:自己就是太低调,要是早把盛京的坏名声散播出去,别说殿选了,恐怕初选就得被刷下来。
人啊,还是不能脸皮儿太薄。
“瓜尔佳毓纯,你给我下来!”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把她的思绪吓了回来。
兆德仰头瞪着一大早就作妖的毓纯,扯着脖子大吼:“你把屋里的古董瓷器砸得稀碎还不痛快!想干吗呀,别得了便宜卖乖,你就算从房顶子跳下来赐婚也是板上钉钉,最多就是再折条腿!”
毓纯:“谁说我要跳楼,咱家都是平房跳什么跳!”
“那你爬那么高……不是,你瘸着脚怎么上去的……”一打眼,瞧见墙根处立了把长梯还有人守着,兆德噌地火气上头,“阿克丹,爷非把你小子吊起来打一顿!你小子是不是缺心眼,不知道你主子脚伤了吗,她让你拿□□你就拿,赶明儿她要杀人你是不是还要给她递刀!”
阿克丹听完兆德一翻排宣,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挤出句话:“奴才不递刀,奴才替格格杀。”
“你个混账玩意!”
兆德被他们主仆气得脑仁疼,心想他招谁惹谁了,阿玛非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他。好容易捱过选秀,家里交代的事算是办成了,可不光这小祖宗闹腾,二嫂那里莫名释放的敌意也够他喝一壶的。说什么要搬出老宅,那样子就像多生分似的,好端端的又不知为哪般。
他问纪山,纪山说不可能。想问兰瑾吧,这孩子回来后就闷在房里。合着,整个宅子里就累他一人儿!
兆德越想越憋屈,自己还是光棍儿却成天操心别人,现下也懒得再多说,“你就在上面待着吧,仔细别摔断脖子就成。”
“小叔叔。”毓纯看他要走,闷声道:“我就是心里烦上来透透气……赐婚又不是立刻就要成亲,要不咱们先回盛京吧。”
兆德瞧她一脸委屈不高兴,知道这是心里过不去舍不得盛京舍不得阿玛,刚要答应——
“你可回不去,皇上赐婚得等着拟定婚期,之后媒人上门行三书六礼,总不能指望富察家回回都往盛京跑吧。”说话的是得了信儿赶来登门的容秀。
如今尘埃落定,她方明白玛法的煞费苦心。
跟富察家联姻于家族助益绝非三言两语能说清,莫说别人家,就是容秀婆家知道了都跟着念佛,岳禄的同僚抢着跟他道喜。所以,自感很有面儿、身份跟着水涨船高的容秀为着夫家和娘家能得的好处也就不太去想玛法的偏心了。
她生怕被京里旁的亲戚抢了先,便一早带着赐婚后的章程来了。
她当初是下嫁,岳禄多跑些路也是不怕的。对象换成富察傅恒就不同了,人家是皇后的亲弟弟,又是皇上身边的一等御前侍卫,既走不开也没道理巴巴地往盛京求亲。
容秀说到半截,翻眼看向坐在房瓦上晃荡腿儿的毓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偏你跟倒了血霉似的。你可知,三年前就有多少人家想跟富察家结亲,又有多少秀女对富察傅恒暗许芳心?”
“爱谁谁,我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们稀罕。”容秀从前是不屑跟毓纯吵嘴的,一是怕吵不过又打不过丢人,二是自己毕竟年长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可这次却实打实地怼了回去。“玛法为你费尽心思,容不得你说不嫁就不嫁!”
“你什么意思?玛法怎么就费心了……”毓纯抓住她话头问出来,自己先不确定了。
“不然你以为,怎么就刚好选中你。”容秀想到当年自己就算知道有傅恒这么个人都不敢想,如今她得着了还不想要?真够作的!
得,这俩人又卯上劲了。可,容秀怎么知道家里的安排?
兆德心里奇怪却没敢多嘴,打量着马上要拆穿西洋镜了,抹了把汗准备脚底抹油,“那什么,你们堂姐妹先聊着,我有事先走了。”
甫一转身,又被立在门口的兰瑾吓了个哆嗦。
兰瑾脸沉得吓人。
她想了整宿都不服气,就是来质问毓纯凭什么能嫁给傅恒,没想到进了院子听见容秀的话,登时气急——
“你们把话说清楚,玛法做什么了!我也是他嫡亲的孙女,他怎么如此偏心就只想着毓纯!我要告诉阿玛,说你们仗着我家的势还欺负我!”
往日里,兰瑾都是娇滴滴的模样,这突然嚷嚷起来倒把大家都给震住了。但她骨子里还是外强中干,嚷完难听的话自己先哭上了,表现得从头到尾都是挨欺负的那个。
兆德虽气她说话不过脑子却没做声,三个侄女都在这儿,他不好偏帮,只能杵在那儿不说话。
“什么你家我家,别忘了你姓什么!”容秀嚯地瞪向兰瑾,毕竟已嫁作人妇又是当家主母,此刻恼起来倒真有几分长姐风范。“就是二伯在这里,听见你对玛法不敬又竟说些糊涂话也轻饶不得。”
“你……”兰瑾未曾想容秀一个庶三房的竟还帮毓纯,泪珠子粘着眼眶氤氲出恼羞成怒的薄雾,“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儿说我,你们三房只配在盛京耍耍威风。这里可是京城,别说索绰络,就是你婆家也上不得台面。”
“怎么,巴望着瓜尔佳毓纯能攀上高枝,连带你们这些人也能鸡犬升天,做梦去吧!”
兰瑾嘴叭叭得连珠炮似的,直把容秀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猖狂什么,没有瓜尔佳氏哪有二伯的显贵。要是大伯健在,还有你们二房什么事!”
“我看玛法不是偏心是心里有数,你在盛京待了三年可曾在玛法跟前尽孝,一说进京比谁都欢实。还指望玛法为你操心,可真有脸!”即便容秀不在盛京,索绰络氏隔段时间就去封信把家里琐事嘚吧嘚吧,所以二房是个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
“你说谁没脸!”
“谁问说谁。”
“嫡房的事,你们庶房管得着吗!”
“都给我闭嘴!”毓纯抄起瓦片猛地扔出去,碎瓦四裂,院子里突然陷入一阵死寂。
还能不能行,自己作为选秀受害人还没哭没闹,她们倒在那儿争得面红耳赤。合着她还没嫁进富察家就有惦记和嫉妒的了,一个个还敢拿她垫牙。
“本格格心里还难受呢,你们吵什么吵!”
兰瑾咬着唇,听毓纯说难受,心里更发酸妒恨,“明明捡了大便宜还在这里说嘴,你假惺惺的做给谁看!”
“瓜尔佳兰瑾,你找死吗。你给我等着。阿克丹,把□□拿来扶我下去!”
兰瑾看她真要下来像要活撕了自己,亦步亦趋地往后退,“你想干嘛……你就是白眼狼,枉我阿玛和哥哥总说要对你好,你不配!”
待嚷完最后一句,转身就跑了。
她是闹完脚底抹油,结果容秀和兆德也脸色难看的走了,害得毓纯下了房顶都没处抓住人问问自己被赐婚的内情。
一家子都姓瓜尔佳,真要把嫡庶扯出来说就没意思了。兰瑾一个娇养的公府格格断不会自己凭空说出那些话来,定然是耳濡目染听多了,一时气愤才吐了真言。
她能听谁说,只能是西林觉罗氏。毓纯早知道西林觉罗氏瞧不起将军府,但即便是西林觉罗氏自己也不敢说这些。但兰瑾这二百五还就真说了,等于是把三四五六房的脸都给打了。亲闺女这般缺心眼拉仇恨,毓纯也不知她二叔二婶知道了会怎么想。
不过,她琢磨着容秀的话还有兰瑾的反应,再仔细一回想,发现自己错过了好多细节:比如在盛京跟玛法谈到选秀撂牌子时他老人家模棱两可的态度、盛京衙门卯着劲刷存在感、刘嬷嬷教的许多选秀用不上的规矩,还有让自己讨好吴扎库家以及和亲王福晋在殿选前送来的与兰瑾穿着相似的衣服首饰。
这样看来,和亲王府保她进殿选并不是之前说的为在京城找个好人家那么简单,分明就是冲着被指婚给富察傅恒去的……也就是说,在她拼命折腾的时候,其实早就给她划好道儿了。
只是这条路,自己并不愿意,还很有可能搅了兰瑾的好事。
就算玛法为了她的婚事费尽心思,一切都是为她好,她也决不能接受这样的摆布。造化弄人是一回事,有心安排就是另一回事了。
毓纯怎么想都想不通,而且越想越生气,因为这次瞒着她行事的是查朗,她最敬最爱的玛法。她一定要回盛京问清楚,为什么玛法要这样,为什么不顾她的意愿!
她心中哽了口恶气,当即就叫丹朱收拾包袱又让阿克丹备马,留下夏桃和秋菱守院子。
那厢里,兆德刚回屋躺下,就听有人哐地撞开房门——
宝顺急得跟什么似的,“爷,爷,大事不好了!纯格格她打了人抢了马,跑回盛京了!”
兆德一下子蹿起来,因为动作太大险些一头栽地上。“这个不省心的,去叫人!”
整个瓜尔佳老宅跟着翻腾起来,连二房都知道了。
毓纯带着丹朱和阿克丹夺门而出,有敢拦的上去就是一鞭子。三人纵马冲进大街,她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挥鞭示警:“让开,都让开!”
京城不比盛京空旷,被他们一翻冲撞,沿街摊贩鸡飞狗跳,行人四散躲避,孩子哇哇哭闹不休。
斜刺里,有人长臂一伸,死死勒住了缰绳——马鸣长嘶,高高扬起前蹄,毓纯差点被甩下马去。
“你谁呀!”她强压下心里的后怕,怒气冲冲就要甩鞭子。
傅恒刚下值出宫,原以为阿里衮会先守在宫门口等他出来打上一架,可人却没来。毕竟是因为自己破环了一段良缘,他心中有愧,便想主动登门做个了断。或许只有痛快打一架,赐婚的事儿才能过去。没想到,走到半路街面就起了骚动。
他见马儿平复松了缰绳,手臂和手背已被勒出血痕。甫一抬头,四目相对,认出了纵马行凶的竟是自己在宫中撞倒的秀女。她今日一身红衣猎猎,眉宇间犹带怒容,与那日的娇弱浅素大不相同……倏忽间,他猛然记起了两年前:
盛京郊外,深坑,扑进他怀里的姑娘以及抢了他的马扬长而去的那张明艳的脸。是她!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合,没想到,竟是同一人。
他当时就在想谁家的姑娘这般肆意鲜活,如今有缘再见心里不禁泛起丝丝喜悦,神色跟着一松……但未等询问,停下马的丹朱和阿克丹赶了过来。
阿克丹一手按住傅恒,“你是什么人,敢拦格格的马。”
傅恒肩膀一沉卸去大半的力,反手扣住阿克丹手腕,阿克丹掌心一翻瞬间脱出,两人便近身过起招来。
“阿克丹,快住手,你不要命了!”猛地一声大喊,追来的兆德疾步上前推开正较劲的阿克丹,转头赶紧抱拳:“傅恒大人,得罪了。毓纯不慎惊了马,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傅恒心里一惊,原来她是瓜尔佳毓纯!
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妻,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一时千头万绪心情复杂。
毓纯根本不知该怎么面对富察傅恒,之所以认得是被撞后问过长春宫的宫女。当时他诚心道歉又寻了太监将她送回,毓纯对他印象还不错。但此一时彼一时,原来是路人,现在……尽管都说他品貌绝佳,又是京城婚嫁市场里的抢手货,但毓纯依然对盲婚哑嫁的对象无好感。
打量兆德带着这么多人追来,她沉着脸拨转马头,“我们回去。”
“姑娘稍等……”傅恒追上前有话想说,可骑在马上的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如那年在盛京。
嘿,懂不懂礼数!兆德有心说她,但碍于傅恒在场又张不开嘴。想着既扯谎说是惊马,此间情形倒不如各回各家。
“傅恒大人,来日方长,就此别过。”事儿就怕越描越黑,他找不到更好的说词为毓纯开脱,只好赶紧跟着溜了。
毓纯原是右脚踝挫伤,之前肿得厉害,用了太医的方子内服外敷十分见好。但经刚才那么一折腾,脚上的伤发作起来越发疼得厉害。等到了家门前连翻身下马都困难,最后是被丹朱和阿克丹架回院里的。
作成这样也没回成盛京,她气得被子一蒙与世隔绝,留给追进来的兆德一记响亮的闭门羹,任他门板快拍散架了就是不开。
兰瑾知道毓纯逃跑不成又回来了,心里憋气,跑到西林觉罗氏跟前哭了好一阵。
西林觉罗氏心疼女儿却也无可奈何,要不是长兄透过来的消息,她还不知毓纯有和亲王福晋这个表姐。老爷子那边藏得深,到底还是轻敌了。殿选时兰瑾表现不佳,皇上却对毓纯大加赞赏……事到如今,她也没脸跟长兄诉苦。
但让她就此咽下苦果却不能够,不管是失信的富察家还是毓纯那小贱人,日子还长,只管走着瞧。
西林觉罗氏思前想后,便给远在西北的哈达齐去了封信,将二房被家中苛责薄待的景况悉数告知。
……
瓜尔佳与富察家的婚事成了,得意高兴的莫过于和亲王府。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富贵闲人的和亲王竟靠着选秀打出了一副好牌面。
自从出了庄亲王理亲王结党谋反那档子事,宗亲里头怕犯皇上忌讳,那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偏和亲王是个异类,即便再荒唐不上进也能仗得皇上的恩宠横行无忌。如今选秀后,又是他小姨子嫁给了傅恒,和亲王府再加上富察和瓜尔佳两家勋旧大族,岂不是更有作妖的本钱。
不管外人怎么想,其实叫弘昼得意的,还是那种抢了别人好东西的暗爽。
虽说他私下托敬事房拉偏手被皇上知道差点搅黄了(这事儿谁给捅出去的还得查查),但全靠他一招以退为进又给圆了回来。跟皇上当了那么多年兄弟,他能不了解皇上?越是挖空心思没皮没脸,皇上越看不上。说实在的,没那些精于算计的衬托,也显不出和他亲王府的与众不同。
亏得诚亲王好意思在皇上跟前力荐,听说殿选时人哐当就倒那儿了,你说你想跟皇后娘家联姻也找个身体好点儿的,没得祸害人!
有生之年难得办成件大事的弘昼自信心爆棚,仿佛眼长在头顶上看谁谁不行,腰板挺得老直连走路都生风。原本他根本瞧不上吴扎库家这样的破落户,也懒得管福晋的闲事,如今到跟着一块上心了。
那厢里,皇后为着傅恒亲力亲为,请了额娘觉罗氏及和亲王福晋入宫商议婚事。他知道后忙提醒自家福晋,“你那表妹打盛京来没见过世面,你得替她多想着点。咱和亲王府可是有脸面的,别让人小瞧了。”
吴扎库氏不知他打哪儿吃错药了端得副假正经的样子,虽说瞅着让人浑身不自在,但毕竟是人家把事儿办成的也就很给了几分面子表示赞同。
然后,施施然入宫去了。
对顺利将毓纯嫁进富察家、给自己在京里找了个帮手的吴扎库氏来说,成就感的新鲜劲儿过了又开始不踏实了。因为不管是毓纯还是瓜尔佳氏的人在赐婚后都没登过和亲王府的门,她起先怕人家做完法事不要和尚,后来让刘嬷嬷跑了一趟得知毓纯在宫里染了风寒还伤了脚踝,又怀疑是这孩子存心折腾,只怕一开始就想回盛京。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不管她什么心思,都只能嫁给富察傅恒。
思及此,吴扎库氏觉得待会儿见着皇后和富察老夫人最好能寻个由头提前婚期,也省得夜长梦多。
长春宫里,皇后将伯父信中嘱托告诉了额娘,又说自己亲眼瞧过瓜尔佳氏的两个秀女,皇上选中的瓜尔佳毓纯是极好的。
觉罗氏之前因傅清的来信以及二儿媳章佳氏的劝说很中意瓜尔佳兰瑾,如今听了皇后所言,虽略有放心,但想到最近听到的传言又有些欲言又止。正想说与皇后听,不想和亲王福晋就来了。
一翻见礼,很快切入正题。
要说瓜尔佳氏在京的亲戚不少,但远比不上和亲王府的显赫,有资格入宫觐见皇后代为谈婚论嫁的只有吴扎库氏了。她早前在皇后跟前提过自家表妹,是以皇后传她进来也是为了多说些准弟媳的事给额娘听。
毕竟,本次选秀的知名秀女里,提起瓜尔佳氏只知兰瑾,不曾听过还有个毓纯。
但风水轮流转,自从名不见经传的毓纯被指婚给傅恒,明里暗里打听她的人多了去了。随之而来的,关于她在盛京的丰功伟绩开始流传开来。
觉罗氏在皇后宫里说了半晌话,心里压着事不得释怀,瞧准空当当面问起了吴扎库氏,“福晋既与盛京瓜尔佳有亲,想必是了解内情的。不知毓纯姑娘可像外头议论的,性情乖张、骄横跋扈?”
这从何说起?
吴扎库氏第一反应是无稽之谈有人造谣,转念想到毓纯登门那日自家爷出言无状时的反应又不禁心虚。但心里的起伏不消一瞬,便堆起笑来。
“不知老夫人是从哪里听说的,我那表妹从小没了阿玛额娘,虽可怜见的,但也得查朗大人细心养育。要说性子要强是有的,可心地却极好。”说着,她又看向皇后,“臣妾派身边的嬷嬷去盛京瞧过她,听说家里十分倚重,连叔叔家里的两个小妹妹都是她在照顾。”
“臣妾以为,毓纯既能照顾幼妹,又何谈性情乖张跋扈。”
皇后因殿选时就对毓纯颇有好感,听了吴扎库氏的话,再联想到从前照顾幼弟的自己,忍不住点了点头。
觉罗氏也是老脸一红,连说是自己道听途说了,但究竟打哪儿听来的却没有吐露。
……
作者有话要说:费劲巴拉出了宫,算不算乐极生悲?毓纯太不省心,为小叔叔兆徳鞠一把同情泪……好在,下章就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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