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鉴一直在看书。
一个时辰后,他准时把人叫醒。
迟鉴走到顾栖迟身侧的时候,这人依旧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迟鉴看着顾栖迟脸侧几缕纠缠的呆毛,犹豫片刻,用手上的书册在其脸上拍了拍。
人一动都没有动,甚至把头往椅背一侧扭了扭,睡得更沉了。
迟鉴加大了些拍打的力度。
书册落在顾栖迟的脑门儿上,成功的震飞了几缕呆毛。
顾栖迟终于睁开一只眼睛。
“起来干活了。”
迟鉴见人醒了,大步流星地走回桌案将书放好,而后抬手整理自己的衣襟。
顾栖迟艰难地睁开另一只眼睛,而后坐直身体,胡乱地抓了抓头发。
然后头发变得更加凌乱。
迟鉴远远瞥了一眼,发出一声嫌弃的冷哼。
顾栖迟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毕竟方才一个时辰,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睡眠质量极高。
她懒散地爬起伸了个懒腰,而后把头发散开,随意束了个马尾。
她三下两下绑好头发,随意开口:“迟鉴。”
迟鉴皱着眉望向她。按照今晚迟鉴皱眉的次数,他的眉毛恢复原位可能都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你很棒。”
“谢谢你。”
顾栖迟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并露出自认为非常友好的微笑。
迟鉴:“???”
然而顾栖迟并未给他留反问的机会,下一秒,顾栖迟拉开房门,露出外面层层叠着的四个脑袋。
准确的说,是两个正脸和两个后脑勺。
“指挥顾督主?”夏近夏远疑惑开口。
“督主在这儿?”顾十三顾十四转过脑袋,而后震惊地看向顾栖迟。
“我与迟指挥使方才商量了一下今晚的安排”,顾栖迟觉得自己的短暂小憩还是不要让被人知道的好。
“那是什么安排呢?”
面对着面前四双亮晶晶的眼睛,顾栖迟果断转身把迟鉴扯了出来:“问他。”
迟鉴从容地摘下袖子上遗留的一根顾栖迟脱落的头发:“先不要打草惊蛇。夏近夏远,你们去搜集以往中奖人的信息和现状;顾十三顾十四去研究一下南城的整体格局重点关注一下是否有地道。”
“那我们呢?”
顾栖迟这个甩手掌柜当起来毫不羞愧。
“我们?”
迟鉴淡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各自行动。你处理客栈,我去知府府邸那里转一圈。”
“顾督主意下如何?”
顾栖迟觉得不用动脑子实在是太棒了。反正今晚也睡不了,那么单人行动还是双人行动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而后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两对双胞胎对视了片刻,也各自去执行任务。
迟鉴望着五个脑袋消失在自己面前,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他转身走回顾栖迟睡觉的椅子,皱着鼻子看了一会儿,而后把椅子上的垫子和椅套取下来,扔到了屋中的脏衣处理桶里。
而后他打开窗户,轻盈一跃,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晚中。
顾栖迟又一次干起熟悉的事儿。她仔细比对了一番,发现上次在霓云楼里打探消息简直没有丝毫不同。
一样的晚上,一样的独自一人,一样的悄悄咪咪。
为什么迟鉴总是交给她办这种事?
不过顾栖迟并没有像上次一样乔装打扮潜入各个房间探查信息,而是大摇大摆在客栈转了一圈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后她推开窗户,从口袋中掏出一些细细的食物碎屑撒在窗沿上。
她倚在床头,双手垫在脑袋下面,翘起脚,安静地看起月亮。
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她只需要静静等待鱼上钩就好了。
京城,皇宫。
与南城夜晚静谧不同,此时的皇宫,却是颇为热闹。
安深宫中灯火通明,无数宫女宦官在殿外静静候着,垂首望着地面,一言不发。
殿中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与迟暮老人的称赞和咳嗽。
半晌,一位新来的小宫女终于按捺不住,悄悄扯了扯身旁一个小太监的袖子:“公公,我们得守到什么时候呀?”
小太监抬眼扫了一圈儿四周,见没什么动静,这才稍稍低了低头,声音轻得像是蚊子叫:“里头什么时候完事,咱什么时候才能走。”
“噢”,小宫女快速地瞥了一眼内殿方向,又压低了些声音:“这安深宫,日日都这样吗?”
“怎么”,那小太监斜斜叱了一眼:“这可是安娘娘的福气,宫里其他娘娘可是求都求不来——”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生生止住,而后快速朝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小宫女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发现殿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站了一个人。
“赶紧低头!”小太监背在后面的手狠狠掐了一下小宫女,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小宫女慌乱无比却也只能照做。她死死盯着地面,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而后她就看见脚旁边多了一双黑色的皮靴,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小宫女被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与恐惧镇住,几乎不能呼吸。
许久,这双黑色的皮靴终于从眼前消失,而后内殿的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萦绕在周身的阴冷气息终于消失。
小宫女艰难抬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刚是谁?”小宫女平复许久,终于能够重新发出声音。
“是国师。”
“我们大周,最尊贵的国师。”